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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我,但也没看那些酒女。



我知道,他是不同的人。



对我而言,不同,对来这琅坊的客人,也不是同路人。



那之后过了两三年,我都没再见到他。



不过我十八岁的时候琅坊出了一件大事。



姑苏大茶商陆家倒了。



倒得突然,说是陆家老爷子茶山上死了人,官家的来查,牵出了老爷子给沿路运茶官路上的人使了暮夜金,谋取私利。



这事情一出来,牵扯颇多,老爷子判了秋后问斩,太太殉情,鼎盛陆家,倒台了。



茶山全然充公,陆家私财更是一分不剩添了外债。



陆家二姑娘本来好好的一门亲事,也因这件事儿黄汤了。



这样大的变故,吓了我一跳。



当夜我偷偷出了坊,往那陆家去。



陆家的疮痍颇大,空荡荡连个仆人都不见了。



门没人守,我拥门进去,月明星稀,夜凉如水,大院儿安静得如无。我见到他身影瘦削地坐在院儿中,怀里抱着爹娘的牌位。



这偌大宅门,不复往日热闹,竟萧索到这般地步。



我走过去,静悄悄地,听见他说,只剩下这些了。



我问:「剩下什么了?」



他根本不知道我如何进来的,而他也全然忘记了我是谁。



可他没心情了解我,他说,只剩下我爹娘的牌位。



我怀里揣了个小盒子。



那是我刚才偷从坊里跑出来时拿的,是我这些年来收的客人银票。



我蹲下来,在他身旁,将手中盒子递给他,我说,人有志,便不怕从头来过。



他漠然,接过盒子,打开,见到银票又狠狠关上,丢给我,凶问:「你是谁?!」



我被那盒子砸了脑门儿,很疼。



我木木的,我是年年。



他完全没有印象:「年年是谁?」



我并不觉得耻辱:「是琅坊弹琵琶唱小曲儿的。」



他神情中有回想,似乎是对我有点点的印象,又可能是想起曾对我温柔笑过,于是他抱紧了怀中父母的牌位。



「走吧,我如今,没钱撒给你。」



我又将木盒子给他,我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带着意外,像是很难想象我这样的琵琶女也能说出这些话。



我同他一样坐在地上,我说,你得振作啊,我支持你重新再来的!真的!



月光之下,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转瞬即逝,我说:你一定要振作啊!燕生!继承上一辈人的财富是命,而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可能性啊!



我们为什么不让梦想照进现实呢?!万一成功了呢?!



那夜,我将盒子硬生生塞进他怀里,跟他父母的牌位放在一起,随后一瘸一拐地跑了。



因为脚痛。



我觉得是我幼年时嫂子并没有给我把脚裹好,导致只要是阴天下雨,我的脚就痛得厉害,痛到我要去药铺开麻沸散喝。



春满姐姐给过我烟膏子,我瞧那玩意儿乌漆嘛黑又粘了吧唧的恶心就没用。



还有,我是中国人。



我不做大烟的奴隶。



后来我连麻沸散都不喝了,疼就忍着,因为我不想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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