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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市上四处走看,这里很热闹,沿街就有摆摊卖药卖吃食的,而大多路人风尘仆仆,并不是悠闲地逛街。



直到一个身量细长挺拔的少年出现。



我见到他,心生喜欢,因他衣冠正直,因他干净温然,因他眉眼俊俏。



于是我走过去,对他笑,你好,请问一下货市怎么走啊。



他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他身后突然出现的仆人挡在了他面前。而他礼貌地盯着我看了一眼,就立刻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别过眼神盯着地,声音柔和周全:「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了。」



他的仆人在赶我,可能,是把我当成了小乞丐吧。



也对,我穿得破破烂烂的,灰色的长衫像是从土里捡的一样。



我想起来,古时富贵人家重视礼节,断然不会失礼瞧着一个女子一直看的。



他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对话友好的人。



这里的人大多因我父母亡故,又是女子的身份看不起我。我自己也明白这时的重男轻女,可虽然能看开,但仍不能释怀。



这位少年郎令我好感动。他高过我一个头,十三四岁的玉容颜。但我想着,如果认识了他,我这可怜的人生最起码能得到些许温暖。



于是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愕然地又看了我一眼,跟着他的仆人觉得不妥,迅速推开我,带着他的小少爷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很想追过去。



但我忍住了,因为脚疼,也因为,缠足而摇摇摆摆的走路姿态,还因为,这街面上人潮涌动,我走路都慢且艰难,我追不上他的脚步。



我恨。



恨。



继续往前走,可我心里忍不住,扭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家在这条街第十二户!我想认识你啊!」



那之后我被嫂子痛打了一顿,因为路上卖白菜的阿婆是哥哥家的邻居。



嫂子打我打得鸡毛掸子都碎了,我身上也是皮开肉绽。病秧子哥哥来拉架,结果愤怒的嫂子推了他一把,他就此咳嗽不止,一口血吐出来,直接倒在地上歪脖子了。



他再没醒过来。



葬礼是芦苇席子裹了两层,嫂子大女儿跟二女儿家里各来了一个人,抬到山上去了。



家里穷啊,现在就剩下我跟嫂子。我胳膊疼啊,可她哭得不停。



我凑过去,嫂子,别哭了,活人还得过日子啊。



她一巴掌扇过来:「缺心少肝的白眼儿狼!你哥死了你一滴眼泪都不掉的!」



我被她扇得发懵,但也能理解她的痛,于是我说,嫂子,以后家里是我们两个过日子吗?



她咒骂:「我疯了?!留你个丧门星?!克死爹娘又克死我男人,害我成寡妇!你给我死去!」



我被她卖了。



那会儿正过年,她也不知是几个大洋就将我卖进姑苏的琅坊。



我当时就乐了。



我喜欢琵琶啊,我爱唱歌啊。那些个小曲儿我在苏州总唱的啊,吴侬软语,烂漫心肝,在这种氛围里,我觉得要比在那家徒四壁,嫂子还总看我不顺眼的土屋子里生活强。



我知道这个时代,在琅坊做姑娘意味着什么,但我没有选择。



琅坊的阿母是这坊的主人,她给我起了艺名,说是除夕来的,那叫年年吧。



好,那就叫年年。



琅坊挂牌子的姑娘有十八位,我刚来的时候对她说,阿母,这里人人叫你阿母,可我很孤独,我真的需要一个阿母对我好,我也对她孝。阿母,我念你一声,就当你真是我阿母了,我想你好好对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三天没吃饭的缘故,可能是眼冒金星了,也可能,是阿母当时真的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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