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进吃过午饭之后,带着季春生和严炊去了听雨楼。
他想将一些猪肉的烹制方法教给那些大厨,比如红烧肉,粉蒸肉,卤肉,梅菜扣肉等等…
就像他之前说的,一百二十文一斤的猪肉,半斤不到作一盘菜,他敢卖四百文,这简直就是暴利!
当然李进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四百文太欺负老实人了,他决定卖三百九十九文。
可别小看这少的一文,这种消费陷阱在现代随处可见。
这是一种强力的心理暗示,能极大的提高人的消费欲望。
至于带上严炊是想让他也学学,毕竟他是王府里的大厨,总是那几个菜没意思。
到了后厨,李进写下菜单,让伙计去购买材料,然后踱步上了楼。
在二楼李进就发现有些不对。
角落坐了一桌四人,和周围谈论诗词,想着如何上三楼的文人墨客格格不入,
因为他们穿的是开元府衙役的服饰。
李进心里猜了个大概,果然才上三楼,他就看到何芊。
小丫头依旧一身武装,旁边的桌上放着她随身宝剑,压着一叠写满字的纸。
见李进上楼,她惊喜的跳起来:“大混蛋你来啦!”
随后似乎觉得自己反应不对,马上坐下,假装看四周的风景然后道:“我就说这字明明跟你屋子里的一模一样,可阿娇姐和王爷爷都不信我,还说是我看走眼了。”
额…
李进一愣,没想到小姑娘记性这么好,险些露馅,坐下说道:“一样又怎么,这诗是我写的不成,我倒是想,这样一来我也算京都鼎鼎有名的才子了。”
“少臭美,就凭你?”何芊不屑道:“还有,你好无礼,谁让你坐我的桌。”
李进摊手:“这不就完了,既然你都不承认我写的诗,为什么还说和我屋里的一模一样呢?”
小姑娘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愣了许久才说:“也是啊,难道我真看错了…”
李进松口气,暂时蒙混过关了。
“话说回来,你今天不是来找茬的吧?”李进转移话题。
何芊不屑的看他一眼,迈开头干脆利落道:“不是。”
李进好笑的摇头,也不准备跟这刁蛮丫头扯皮。
他好奇的拿起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名字,还有开元府印。
“这是什么?”李进好奇的问。
小姑娘本不想说,似又想起什么,不耐烦的开口:“这是开元府告示公文,一年内抓获大小贼子案犯,年关之际要贴出来昭告百姓。”
她正是借着张贴公文之便,偷偷到听风楼来的。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从潇王府回去之后,何芊的脑海里总是印着李进的影子,挥之不去,有时候甚至做梦也会梦见他。
小丫头自我安慰,一定是报复没完成才会这样,并不是因为对李进有好感。
她莫名的想见李进,但是去潇王府不合适,于是借助职务之便在这里蹲守,果然遇见里。
李进看着密密麻麻的公示,这其实就是犯罪名单,看起来还真多。
一个开元府一年之内就有这么多罪犯,对比人口密度确实比后世高多了。
“我能给你个忠告吗?”李进想了想开口道。
“什么?”小姑娘回头,一脸不情愿:“就你也敢说忠告,你懂什么…”
李进甩了甩手中的纸片:“这东西别贴出来,要想邀功,让你爹给皇帝看就行了。”
“为什么,这可是我们开元府一年辛劳的功绩,当然要让世人知道!”何芊理直气壮。
李进不好解释,为什么?因为社会认同原理啊!
人是渴望他人认同,希望与大多数人保持一致的动物,如果告诉世人有这么多人都在犯罪,那么结果绝对是犯罪率会上升。
何昭想要通过这些名单来显示开元府的功绩和威严,但他不懂心理学。
李进相信,要是把这一大串名单贴出去,只会进一步恶化京都治安。
但是这种道理说出来,估计何芊也不懂,只好换种说法:“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想偷邻居家的羊,只是心存良知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这时你们把这名单贴出去,他看到后心中就想,原来开元府每年有这么多坏人,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什么好自责的呢?于是心无愧疚的偷了。”
姑娘听了他的话有些呆住了:“好像有些道理…”
“知道什么是法不责众吗?若是今年罪犯人少自然可以贴出去,昭示法度严明,警戒世人。
可人多的时候就不行,人一多,民心下意识就会靠拢人多的一方,这是一种本能。
比如今年若只有十个罪犯,你贴出来百姓肯定高呼开元府办事有力,但如果今年开元府有一千个罪犯,哪怕他们个个罪有应得,百姓若看到民心会下意识站在罪犯那边,会想开元府是不是徇私枉法,冤枉好人。这就叫法不责众,哪怕罪在‘众’,但也不能责,明白吗?”
何芊思考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郑重,然后愤慨:“难不成就让恶徒逍遥法外?”
李进脑阔疼,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猪吗,都说了让你爹不贴出来,要邀功上表皇帝,反正罪犯都是他处置,还不是该怎么来怎么来,只是不让百姓知道。”
何芊反应过来脸色微红,微怒道:“你才是猪!我只是…只是一时没想过来罢了。”
李进笑着摇头,下楼去提了一壶酒,等他再上楼的时候,小姑娘皱着眉头还在苦想:“那什么都不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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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没亮,诸多大臣已到午门外。
太监提着灯笼照路,众多朝臣顶着早寒穿过高大午门,爬上高高的台阶,来到灯火通明的议事大殿。
按大景律,本该三日一小朝,三品以上官员身着紫服才得朝见于侧殿。
五日一大朝,五品以上官员都需上殿,而且是在长春正殿。
可自从皇上登基后励精图治,孜孜不倦,几乎每日都有小朝,大朝反而会少一些,而今日恰好遇上大朝。
大小官员手执玉笏依序入殿站定,此时天还未亮。
随着上首公公一声高昂报唱,红金龙袍,珠玉允耳,头戴十二玉流苏黑冕冠的老人从大殿一侧走出,正是当今圣上。
按礼法只有大朝时皇帝才需至尊仪装上朝,平时一般不会如此。
接着群臣叩拜行礼,皇帝应允平身,随后朝议便开始了。
其实从十二月初到现在已过半旬,很多事情大臣们都心里有数,到现在还不能议定的事情只有一桩,那便是魏朝仁之事了。
今日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而来的。
毕竟他们没资格参加小朝,上大朝也轮不到说话,无非就是来看戏罢了,今天的戏码就看魏朝仁的死活了。
毕竟曾经高高在上的节度使,三品封疆大吏就此破落,很多人心中就算事不关己也会幸灾乐祸,别人的命哪是命,不过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大朝重礼仪规程,首先按例是地位最高的二府奏事。
政事堂首官王越告病,参知政事羽承安带奏,随后枢密使冢道虞按规程奏事。
随后就是三司,盐铁司的鲁节,度支司的薛芳,户部司的汤舟为。
三司各自设使,统筹全国财务的部门。
枢密院掌兵事,政事堂管理政务,三司总理财务,三权分立,各不通气。
这本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汇报罢了,可就在盐铁司和度支司汇总作结将一年收支上报后,户部司的汤舟为却跪在殿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皇上立即看出其中不对,喝止了他:“汤舟为,你户部是不是还没结算清楚!”
下方的汤舟为吓得全身发抖,支吾几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殿前:“陛下,绝非下官有意亵职,实在是我景朝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户口增长太过迅速啊。
我户部司负责统计筹算户税案、上供案、修造案、曲案、衣粮案,掌管全国户口、两税、酒税等事,户口增长太快,一时数目庞杂巨大,短时间内实在难以统算清楚啊!
臣不敢以虚言欺瞒陛下,臣已连夜召集司中官员筹算,奈何很多新进司的官吏虽是文举考试功名出身,但只善文学理学,实在不精筹算之术,所以时至今日乃未完全算清…请陛下恕罪啊!”
身形微胖的汤舟为说完脑袋捂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皇帝面无表情:“你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朕吗!你堂堂朝廷二品大员,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要给朕找借口!”
皇帝大声斥责,下方群臣无人敢出声。
“不过你不以虚数谎报,据实反馈,处理得还不错,免去渎职之罪,罚三个月俸禄,限你三日内将户部司汇总作结的奏折呈到朕的案头,若是到时不到你自己明白渎职该当何罪!”
皇帝说完一拍金案:“下一个!”
后面的翰林学士院承旨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汤舟为还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朝议继续进行,户部使汤舟为却一直跪着听,膝盖生疼也不敢起身。
按章程奏报完后到了自由议事的时间,果然正如很多人盼的那般,
太子率先上前提出魏朝仁之事,历数罪证,同时言明不能再拖,希望杀魏朝仁以平民怨。
随后武德使朱越,参知政事羽承安,中书舍人末敏捷云等附议。
另一边,大将军冢道虞一如既往抗议,也提出一堆理由,这次殿前指挥使杨洪昭,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步军指挥使童冠都站出来认为魏朝仁罪不至死。
很多不能上小朝,时隔好几日才来上大朝,就等着看好戏的官员当场愣住了,什么情况?自己不过几日不上朝怎么朝堂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这等大事若是拖上一年半载出现转机还不奇怪,可这才几日啊!
很多朝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就在此时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平日向来不问关北之事何昭突然上奏说关北百姓因为战祸颗粒无收,请皇上发粮救济。
提议当场被皇上驳回,并且令何昭不许再提。
虽被驳斥,可很多人心中都开始猜测纷纷,莫非何昭也介入了关北之事不成,那他到底站在哪边的?
魏朝仁还是太子…
…
“何昭老贼居然是魏朝仁那边的,好啊,好你个老贼,本太子小看你了!”
朝会散后太子才出长春殿就开始大骂起来,昨日被何昭一打岔魏朝仁没死,今日也是!
“平日里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父皇还说他刚直,还以为有多清高,到最后还不是和魏朝仁狼狈为奸!”
太子越说越气,一旁落后他半步的羽承安也微微皱眉:“老臣也万万没想到最后何昭居然是站在魏朝仁那边的,只不过有些奇怪…”
“有什么怪的,他就个小人、老贼!”太子咬牙道。
羽承安微微一笑:“太子说的是。”
心中却想如果何昭真要帮魏朝仁一开始开口便是何必拖到现在,而且他说得话很怪,好似有种模棱两可,又或者…
他也说不清到底哪里怪,这些不能和太子说,说了他也不懂。
…
“怪在无心算有心,我教你说的那些事听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偏向魏大人的,可若站在旁观中立的角度,比如何昭,比如其它不涉这场争斗的人耳朵里的话…不过是正常的忧国忧民之言。”
李进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给身侧的魏雨白解释道:“所以他们两边都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你,你真坏…”魏雨白呆了半天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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