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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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抖了下,一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去,她瑟缩着身体抬起头,男人腰间垮垮地系着浴巾,慵懒地虚靠在落地窗前,指尖捏着一支烟,一双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擦干,水珠延着精瘦肌理的脉络淌下来,滑过半露的人鱼线。

《他的爱来势汹汹》精彩片段

别墅建于悬崖峭壁之上,寒风瑟瑟。
闷雷滚滚,雨点狠砸在窗上,暴唳而压抑,一如林殊这一刻的心情。
她坐在床边,颤抖着双手一颗颗系上男式衬衫的扣子,床上的凌乱和她心口、细颈的红痕无一不暧昧地默诉着刚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荒唐与放肆。
林殊拼死从林家逃出来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她被继母肖新露和老公舒天逸囚禁整整一年,家中的公司早已全部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却还不放过她们父女,中风的爸爸得不到照顾,还被羞辱至爆血管死亡。
她日日遭受虐待,活得不像个人样,瘦骨嶙峋,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可爸爸死之前一直暗暗同她讲,如果能求到应寒城帮忙,一切还有转机。
应寒城。
光念名字就足以让人牙齿打冷颤的男人。
“砰——”
浴室的门被推开,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林殊抖了下,一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去,她瑟缩着身体抬起头,男人腰间垮垮地系着浴巾,慵懒地虚靠在落地窗前,指尖捏着一支烟,一双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擦干,水珠延着精瘦肌理的脉络淌下来,滑过半露的人鱼线。
这个男人,连性感都透着绝对的侵略性。
林殊不敢再与他对视,低垂下眼弱弱地开口,“应先生,您要的您已经得到了,请您……帮我夺回公司。”
应寒城,商界狙击手,是有多少大集团总裁排着队跪求都求不到的人物,再奄奄一息的公司只要到他手里都能起死回生。
如今落魄的她,需要他。
“没想到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林大小姐也有今天。”
应寒城轻蔑地低笑一声,捏着烟放在薄唇间吸了一口,“当初赏我三巴掌的时候不是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说就是身无分文也别指望我能碰到一根手指,结果,今天就脱光了躺我身下苦苦求我,还真是放得下身段。”
袅袅的烟气拂上他英俊的脸,模糊地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似又隐隐约约地露着狰狞发白的獠牙。
忽地,他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以前的你还算有几分美貌,现在的你有什么?跟你上床好像是我比较吃亏,还求我帮忙?呵。”
“……”
林殊被他言语中的奚落弄得再次一抖,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脸。
曾经漂亮俏丽的脸现在只剩下一道道新旧不一的伤痕,毁得她不像个才23岁的女生,这一切都是拜她的继母和老公所赐。
林殊忍着酸痛缓缓站起来,往地上一跪,双膝及地,头狠狠地磕下去,将自己的尊严、高傲跪得粉碎。
“应先生,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求您帮我,求求您……”
林殊边说边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巴掌,眼圈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一定要让应寒城帮自己,一定要继母和那个男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见她这样的动作,应寒城的眸子猛地紧缩,讥笑凝在嘴角。
她的呼吸颤栗。
男式衬衫没有系紧,对她来说过于宽大,薄薄的一层随她呼吸而抖,摇摇欲坠,若皎皎白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常年跳舞的身段杨柳细腰、绰约多姿,无意却尽显撩拨。
血脉贲张的画面看得应寒城喉咙一紧。
下一秒,应寒城掐了烟,将她扑倒在King size的床上。
又一场成年人的游戏。
酣畅淋漓。
窗外,风雨更重,压着隆隆的雷声。
末了,他餍足离去,不带半分留恋。
林殊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地抓住他的手臂,干净的一截。
“应先生,您现在愿意帮我了么?”
闻言,应寒城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像把玩着一件玩物,凉薄一笑,字字优雅而残忍,“林大小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只发情的母狗,我没倒尽胃口肯要你就很不错了。”

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比她好看听话有情趣?
“……”
“对了,还是只很丑的母狗。”
“你骗我?”
林殊惊呆地看向他,她这辈子都没有勾引过男人,舍了身体和尊严换来这种结局,再听他这么说话,羞耻顿时攀满她的全身。
她瘦弱的肩膀染上绯红,人抖得越发厉害,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被她生生收住。
应寒城语气不屑一顾却又夹着暧昧,“骗你又如何?做女人蠢成你这样,活该被男人玩。”
“你……呃。”
林殊又羞又怒之下,只觉急火攻心,血腥气直冲喉咙,她连忙坐起来捂住唇。
雨重重地砸在窗上。
应寒城开灯,准备再去冲次澡,亮光洒满一室,他略一回眸,就见她脸色苍白,唇色发紫,顿时目光一震,“你中毒了?”
刚刚还没有这样。
中毒?
林殊呆了下,难怪她逃出来,继母和舒天逸都没有追出来,原来是一早向她下了死手。
他们要她死在外面,就能撇清关系了。
无耻!
“卟——”
止不住的血气冲上来,林殊一口鲜血吐出去。
洁白的床单上绽放开一朵血色花朵。
漫天痛楚侵蚀五脏六腑,张牙舞爪地撕扯她每一寸血肉,凌迟般地折磨。
“救我……”
痛苦驱使着她拼命抓住他修长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抬眸,撞进他漆黑的深瞳,那里倒映出她扭曲到极致的面容。
她的眼睛、鼻子里缓缓淌下血水。
似冤魂厉鬼一般。
应寒城握上她的脉博,静静摸了一会儿,蹙眉通知她,“你活不了了。”
“……”
“不如我给你一个痛快,当是你陪我一夜的回报。”
否则,她还要承受这样的毒性发作长达几个小时,这个大小姐哪忍受得了,他难得善良。
“不,我不要,我不要死。”
林殊撕心裂肺地呐喊,出口的声音却小得可怜。
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她爸爸枉死,家财和公司被霸占,继母和舒天逸那两个牛鬼蛇神还活得逍遥自在,没有半点报应,她怎么甘心。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似千万只虫子嘶咬,往死里折磨着她,一时似在烈火中焚烧,一时寒意并着剧痛浸透全身。
鲜血混着汗水迷住她整双眼睛,口腔中全是血腥气。
蓦地,她落入男人的怀中,应寒城握上她的脖子,冷静地慢慢握紧。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林殊痛苦嘶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也来不及了。”
说完,应寒城环住她抖成筛子的纤细身体,他倏地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温柔,“记住这种痛,记住到了下辈子,这世界上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指望任何人来改变你的困境。”
林殊伴着剧痛死命摇头,一双瞳孔不断放大,透着绝望与不甘,眼角有血慢慢淌下来,似盛开一朵妖冶玫瑰。
血滴到他的指尖,很烫很烫。
应寒城目光微动,渐渐松开手,任由她人如飞絮般缓缓落到床上,男式衬衫遮住她不着寸缕的皎好身段。
他站起来离开,随手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山间的雨又疾又厉,外面的树枝被狂风暴雨压垮,发出残裂的声响,狂风将雨势呼啸进窗,湿嗒嗒的落叶掉在床上,掉在她的身上。
疯狂的痛意同风的冷冽搅在一起,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肉、每一根骨都生生地绞烂。
濒死的她在床上挣扎、扭动,手指抓住床头,指甲断裂都衍生不出更大的疼痛……
慢慢的,林殊再无力气挣扎。
不知道熬了多久,气息从她身体抽离,她睁大一双血红瞳孔,死不瞑目。

“天逸?”

林殊一把扔了小刀,扑到舒天逸怀里,伸出手用力地捂上他的脸,一脸心痛地问道,“你怎么样?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时候睡着了会梦游,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

舒天逸痛得想打人,却又不能对这个大小姐怎么样,他好不容易哄得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眼看一只脚都迈进林家了,他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没事,小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舒天逸强忍疼痛温柔地宽慰她,腾出一只手去抱她。

林殊立刻从他怀中离开,眼泪婆娑地拉开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势,血糊一脸,她反复用钻石美甲刮他的伤口,担心地直问,“还疼不疼?天逸,你疼不疼啊……”

这女人是要他死吧!

舒天逸忍住把这个花瓶小姐扔出车外的冲动,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拉下她的手,温柔细语,“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别哭,哭得我心都化了。”

“……”

林殊被他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还是强行演戏,“我再看看,让我再看看,伤口怎么这么大啊。”

美甲再刮上几遍。

“小宜,真的没事,不过佘山只能以后再陪你去了,去医院吧。”

舒天逸拼命躲着她的手,差点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车子立即开他往医院,林殊没心情看舒天逸缝伤口,借口头晕心闷要回家就走了。

舒天逸无麻醉缝针,痛得他一身斯文尽丧,瞪着林殊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几乎跳起来。

这个花瓶居然就这么走了,那这医药费不是要他自己付?他只是个小白领,月月拮据,付完医药费就更剩不下什么。

该死的,等他娶了她,林家的钱都是他的!


镶钻的白羽坡跟凉鞋将林殊白皙的双腿拉得格外细长笔直,她随意地披散着一头及肩长发,没有化妆,露出本来极具小清新的五官,身上则穿着白色的及臀长t。




没有高端品牌的珠宝首饰,没有时刻像去走秀的夸张穿着,简简单单的打扮看起来极为清爽干净,且平易近人。




女佣们面面相觑,她们居然在大小姐身上看到了平易近人,集体眼瞎




林殊不知道她们所想,径自朝餐厅走去,一进去就看到满桌佳肴,象牙白桌后,肖新露无骨般地依偎着林冠霆撒娇,脸上带着红晕。




老夫少妻,男人都是拿老婆当孩子宠的。



看着林冠霆眼中的疼惜,林殊无语得厉害,爸爸还说她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可他自妈妈去世后,看女人的眼光简直有毒。




想想,他们可真是亲父女,全被异性骗了。




“爸爸,阿姨。”




林殊堆起笑容在他们面前坐下来。




“小殊,快坐,饿了吧快看看这些菜你喜不喜欢”




林冠霆看向自己的女儿,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欣慰的是向来骄纵跋扈的女儿居然懂礼貌了,心疼的是这一切是拿情伤换的。




林殊目光往桌上一扫,只见都是出自林冠霆的手笔,道道精致精美,色香味完美地搭在一起,令人五脏庙蠢蠢欲动。




林冠霆有一手过人的厨艺。




当年,爸爸和妈妈开了一家小餐厅殊味食府。




凭着这一手好厨艺生意自然火爆,夫妻二人每天忙得团团转,妈妈的身体渐渐垮了,积劳成疾更是一病不起,也就没有看到爸爸后来将殊味食府越做越大,直到连锁的规模。




林殊端起碗,夹起洒着芝麻的珍珠白米放进嘴里,淡淡的清香是记忆中最浓烈的味道,她由衷地道,“好吃。”




“你这孩子,吃口白饭就好吃了吃菜。”林冠霆笑道,宠爱地往她面前的盘子里夹菜。


林殊也给他夹菜。




肖新露看着他们父慈女孝的,心里火都冒出来了,还是强忍着。




三人心思各异地吃着饭,表面上很是和谐。




晚饭至尾声,林冠霆放下筷子,有些踌躇地放下筷子,道,“小殊,明天的慈善晚宴你真的要去”




林殊不明所已地看向他。




“应寒城也会到场。”林冠霆道,“你不是不想看到他么”




应寒城。




听到这个名字,林殊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还记得应寒城把她按在身下侵略的张狂,他的牙齿几乎想咬破她的血管,他的字字侮辱与冷血。




忆及上一辈子,她对肖新露和舒天逸是噬血啃骨的恨,对应寒城是魂魄颤抖的惧怕。




听到林冠霆突然提起,林殊才想到,她回到了三年前,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还能来得及弥补。




可是打应寒城的那三巴掌却是已经发生过了。




她顿时有些头疼。




见林殊这样,肖新露以为她在迟疑,连忙急切地道,“明天晚宴上的人那么多,小殊哪能碰上啊,再说,应寒城一个无业游民敢招惹我们家小殊,你早该治治他了。”




“进。”重玥清清淡淡的声音隔着雕花门传来,淡了几分疏陌,只是骨子里的那冷傲,怕是再没办法消去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我领遥儿去留仙阁,来问一下堂哥是否愿意同去。”陌遥没有推门,也隔着扇木门应话,静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后,便准备离开。还没来得及转身,木门便吱嘎一声开了,重玥看一眼站在门口的陌遥,径自越过他朝着林府大门的方向去了。陌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去的意思吧。

一个温润儒雅的公子,一个孤高傲然的美人,还有一个活泼灵动的孩童,三人一上街就收到了各种明的暗的关注。女子看陌遥,男子看重玥。只是陌遥的注意力全部在遥儿身上,光顾着不让脱缰似的遥儿走丢,没在意其他人。至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重玥,没什么入得了他的眼,根本没注意,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明明很抢眼的三人行,意外的平平静静。

留仙阁是城中最高的一家酒楼,阁里厨子烧一手苏州菜,擅长炖、焖、煨、焐,菜品花色精细,时令时鲜,甜咸适中,酥烂可口,清新腴美,原汁原味,颇受陌遥偏爱。阁里食客众多,上菜速度却很快,不大的四方桌上一时间摆的有些满。陌遥替遥儿盛了碗汤后又替重玥盛了碗,白瓷汤盆里的银鱼一下子变得所剩无几。重玥看着陌遥递过来的那碗汤,冷冷的视线就落到了陌遥身上。陌遥心下叫糟,莫不是这重玥嫌他多事,或者自己挑了他不喜欢吃的菜。陌遥没忐忑多久,重玥的视线就移开了,从勾着卷云纹的袖子里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了桌上的瓷勺,“你怕我。”“是,”陌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忙摇头解释,“不,不,”见重玥冷着脸看他,目色沉沉,洞悉真假般灼灼,才叹口气,“是。”提着对孩童来说明显过长的楠木箸的遥儿不知道大人间的尴尬,急急咽下一口浸透了醇厚汤汁的鸡肉,插到,“遥儿也怕,但是遥儿现在不怕了,因为大哥哥长得好……唔……”一个“看”字叫陌遥塞进的一筷子松鼠鳜鱼给生生堵了回去,“遥儿,你最爱吃的鱼肉。”那边陌遥笑得和蔼可亲,手上却不停地塞着菜,不管小人愿不愿意。重玥见状不再说话,眉间不经意地皱起。这饭,吃得真叫一个艰辛。

从留仙阁里出来,天色尚早,天边还残留着些余温。三人沿着堤岸往回走,无言。陌遥抱着遥儿,小人一出留仙阁就嚷嚷说自己吃撑了走不动,陌遥也就随他,真把他抱着了。这时节的雨随霸道之人的性子,说下就下,没有丝毫道理。三人走到半道,天色就叫黑沉沉的浓云压得骤变,暴雨欲来之势。“糟了,没带伞。”陌遥话音刚落,脸上就落了几滴雨水。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陌遥看了看四周,一手搂着已经睡着的遥儿,一手拽住身边的重玥,跳上停在码头的一艘泊船。在乌篷里安置好遥儿,陌遥又掀开帘子,交了些碎银给艄公,“船家,躲会儿雨。”换上蓑衣的船夫是个朴实汉子,感觉陌遥的银子多给了,有些局促,“老爷,我家就在附近,不然您和夫人少爷上我家躲雨去吧,我让我家那位再弄些个酒菜招待。”陌遥笑得温和,“不麻烦,我们已经吃过了,这儿挺好,多出的钱给嫂子买些衣物钗粉吧。”船夫反复谢了陌遥,才上岸回家。

簇疾的雨点击得乌篷上一片闷响,又奈何不得,顺着蓬顶滑进湖里。这乌篷船不大,里面却收拾得干净妥帖,想来是那女主人的心细贤惠了。遥儿睡在一旁,陌遥与重玥隔着张矮几,面对面坐着。好在重玥性子冷淡,就算一言不发坐上个百八十年也不会难受,他也不理会陌遥,似是在想着自己的事。船舱里,只有雨打乌篷的嘈嘈声。没有来自重玥的压迫感,陌遥就有些倦怠,支着头昏昏欲睡。天边滚了几个闷雷,猛地一声炸开,一下子惊醒了刚有些睡意的陌遥。那声突然的炸雷像是打开的宣泄口,第二声、第三声,很多声响雷随之而来,并且一声比一声暴怒。这让陌遥不得不在意,视线从帘子的缝隙里挤了出去,飘向那瓢泼的暴雨。

千骑同发,寒剑斩裂数尺长空,万马齐喑,飞蹄踏落几丈红尘。这雨,紧张迅疾,乘势而来,又破势而击,碎了一湖碧水,乱了葱翠满堤,将天与地湿成一片,糊成一片,连成一片。坠进湖里的雨水溅起一朵朵白莲,叫嚣着,爆发着,不及平复就又是下一波来袭。激荡的水波一圈复一圈,搅得这湖也不安起来,托着泊船轻轻摇,轻轻摇,一个起伏,再一个起伏。猛然间的一道紫色闪电,劈开雨阵,直直射到城东郊外,随后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疼痛,耳边一阵轰鸣。这雨,这闪电,这雷声,像是要生吞了天地间的这寸凡尘,让人胆颤。

雷声共响了一十三下。一道天雷,奸佞之徒尸骨无存,三道天雷,作恶厉鬼灰飞烟灭,六道天雷,祸世妖孽魂飞魄散,九道天雷,落罪仙家永断仙根。而这次,竟响了整整十三下。


小私塾里的林殊遥遥看着那天雷,“哟,不知是哪个在历天劫,这都十三道了。”说完,伸出左手准备掐算。身后的人捉住了他的手,道:“现在的你不过是个修仙的凡人,不要私窥天机毁了修行,还是让我来吧。”林殊便环了手臂,微侧了脸。那人扬着好看的眉,也不需掐算,淡淡说到:“原来是那个妖王,哦?还有碧衡神君,呵,这倒真是有趣。”“碧衡?”林殊拧起眉,“不是我那傻弟弟的情敌么,怎么会叫个天雷给劈了。”“这是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再说,那个碧衡遭天劫,你不是应该开心的么。”“开心?哼,只要那个重玥不问陌遥要般若花,我都要开心死了。”长着一张天怒人怨的脸的寒城弯起眉眼,“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要是那重玥又为了碧衡向陌遥要般若花,你怎么办。”林殊一咬牙,“陌遥那个小笨蛋他敢给!”想了想,又黑了脸色,“重玥那个小贱人敢要,你就给我拆了他的骨!”寒城捂着嘴笑起来,见林殊脸色越来越难看,将人带进怀里,“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他们都是神仙,重玥不会这么快知道的,只要他在知道前和陌遥修成正果就好。倒是你,辛辛苦苦装的温和儒雅的小先生形象,这下全毁了。”林殊回过头,扬起个纯良的笑,“你在说什么?”“没什么,”寒城低下头,“本尊不做亏本买卖,既然要我帮忙,那我先收报酬……”

不单是林殊他们,重玥对那十三道天雷也有些在意。能够挨住十三道天雷的妖,应该就是当初碧衡下界讨伐的那个王。过了几百年,妖王非但没有死,还完全恢复了元气,他要做的下一件事,想必就是找碧衡报仇了。

要回天界一趟。

重玥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后,陌遥,成亲了。

“少爷,门外有人求见。”陌遥在飘着几瓣杜若的清水里洗过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手巾擦干,捧了青花盏,问到:“谁?”看着陌遥长大的管家笑没了一双眼,“是秦员外家请来的媒婆。”陌遥愣了愣,盯着手中的琥珀色茶水发呆。“少爷?少爷!”“嗯,请她进来吧。”“是。”老管家显得比陌遥开心很多,大概长辈们对这些事一向热心,连走出去的步子都让陌遥生出轻快的错觉。不是没有人上门说媒,而是陌遥觉得成亲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有些遥远。和一位女子成亲生子,过让人羡慕的生活不是不美好,只是胸口,感到空落落的,缺了一块。具体缺了什么,他不知道。总之,不完满。

说到媒婆,陌遥总觉得应该是有了些年纪的,所以这位二十岁不到的媒婆让陌遥很是意外。厅里的女子盘着云髻,略施脂粉的脸上面容姣好,身上的衣服也是素色淡花,整个人显得不娇柔,不造作,得体大方。原来,不是媒婆,是红娘。女子见到陌遥,微微行了个礼,“幽兰见过林公子。”“幽兰姑娘客气。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之事林某已经知晓,恐怕要辜负秦员外的好意了。”一如之前的许多次,陌遥选择拒绝。那位幽兰姑娘也不恼,淡淡一笑,“幽兰知道林公子会拒绝。”这幽兰明明是位妙龄姑娘,谈吐气质却像入定的老僧,四平八稳,不盛气凌人,也不会被人轻视了去。


“他人都是为了待字闺中的小姐而来,幽兰不是,”幽兰的瞳里映出陌遥的些微吃惊,“幽兰是为了小少爷而来。林公子可以没有夫人,但是小少爷不能没有娘亲。”琥珀色的茶水漾出一圈圈波纹,好久才平复。“城中的人都知道林公子对小少爷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然而,林公子现在能给的家,是个不完整的家。秦家小姐知道林公子的顾虑,表明了她的态度,嫁入林府后,也必定将小少爷视如己出。”幽兰看出陌遥的动摇,最后说到:“林公子是男儿身,不懂孩童敏感的心思也是正常。幽兰有句话想告诉林公子,没有娘亲的孩子,幼时不会幸福。”幽兰起身告辞,像她说话的方式一样,干脆,挈领。

很快,林府就开始张灯结彩,重重铺垫下热闹的伏笔,等待喜事的那一天。林家公子要娶秦家小姐的事传遍大街小巷一点也不奇怪。像陌遥那样的男子,想嫁的女子很多。像秦员外家小姐那样的女子,想娶的男子也很多。除却那些痴男怨女,街头巷尾的阿婆阿姨,不过是多了个饭后的话资。

人间小小人家的琐事,名门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是江山易主、朝代更替,也传不到天界的高淼仙家耳中。天奴们偶尔谈笑八卦人间种种,上仙听见了,只会摇着头说句“尘缘未了,六根不净”。待到哪岛哪宫的仙君有了什么事,上仙们也就拿出来谈了。尘缘未了,不知谁尘缘未了,六根不净,不知谁六根不净。

于是,重玥回到天界时,碧衡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界。一回寒华殿,平时惧惮重玥的天奴一下子扑在重玥脚下扯住他的衣角,“神君!我家主子出事了!”重玥凝起眉,“说。”“这……”天奴抖抖身子,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下界那妖王受天劫之时,我家主子不知怎的跑去替他挡天雷。天帝知道后很生气,说什么当初收妖重伤都是假的,碧衡神君对那妖王已经动了情,于是将他打入天牢……神君,只有你能救我家主子!求你救救他吧!”“原来碧衡替他挡了天雷。”重玥一甩衣袖,径自去了天牢。天奴还跪在殿里,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断了线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一颗颗砸了下来。

“唉……你说这都算什么事,好不容易修成神仙,现在倒好,一个个都赶着做凡人。”守天牢的天兵顶着笨重的头盔,百无聊赖。“就是,”另一边的天兵不着痕迹的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前些日子天帝那园子里刚逃了个仙子,这回碧衡神君又包庇个狐妖。难怪天帝动了肝火,再这样下去,这天界的面子往哪儿搁啊。”天兵的谈话传到碧衡的耳里,碧衡一笑置之。要真是凡人,才好。

还想再聊什么,天边一朵金色祥云正朝这边来,两个守天牢的天兵立即站好身形。“神君!”碧衡抬起头,对上那双飞雪的双眸。“你来啦。”碧衡扯出个笑容,让那张苍白的脸更加惨淡。见此情景,重玥拢起眉,“我救你出来。”说完,阔袖里的右手就捏出个诀。碧衡摇头,像他的身影一样,说不出的疲惫。“救我出去又能怎样,永远有个牢困着我,甩不掉,脱不开,逃不出。”以心为牢,无路可逃。况且自己这身子,撑不了多久。重玥看出他的异样,眉敛得更深,“你。”碧衡依旧摇头,无奈,“我就知道骗不了你。”重玥甩出右手的诀,炸毁一旁的石柱,惊得两位天兵立马进来查看。“是那妖王。”“是我自己将仙元给他的,这种事,你情我愿,怪不得谁。当初陌遥的心情,我大概能了解了。”重玥愣住,许久,转过身,“我知道。”

这世上最没道理,最没公平的,就是情。你付出再多,那人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也许那人能回头看你,但是你不一定有资本守到那一刻。有些东西,给不起,更,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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