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深入骨髓的痛!
可花影洛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只能听着花采薇好似不忍的说:“堂姐太可怜了。”
而她的丈夫秦玄知声音温柔:“别看了,是她自作自受。”
他似乎不想叫花采薇再看到这血腥场面,随意吩咐侍卫道:“随意埋了,此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花影洛死死睁大眼睛,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自作自受,随意埋了。
一字一字,将她刺的鲜血淋漓。
错了,是她错了!
若有来生,她一定不会再和这个男人有半分瓜葛!
万里晴空里一道惊雷。
夏国历庆平三十一年,秦王妃花影洛于灵山寺病逝,秦王奏明皇帝,因其作恶多端,不入皇陵。
……
夏国历庆平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九,冬至。
秦王府。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秦王妃的云舒院却冷清至极。
花影洛出神的看着庭前的白雪枯枝。
她怀着冲天怨愤而死。
谁知再次醒来,竟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她嫁给秦玄知的第三年,回到了秦玄知娶花采薇为平妻的那一年!
肩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十日前,她去城外灵山寺祈福,却遇到了劫匪,她和花采薇都被劫持。
秦玄知毫不犹豫舍弃了她去救花采薇,她被劫匪一箭穿胸,昏迷至昨日才醒。
花影洛平静开口:“王爷可在府内?”
丫鬟梅朵脸色微变,支支吾吾:“在,只是……”
只是在陪他心爱的女人,完全忘了她这个命在旦夕的秦王妃而已。
花影洛自嘲一笑:“我去见他。”
花影洛不顾阻拦,径自往镜春院走去。
镜春院。
“王妃止步。”花影洛被侍卫拦在院门外。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王妃!”她强行推开侍卫,踏入院中。
看着这个上一世到死都不被允许踏入的院子,她心神恍惚,袖中的手不由收紧。
“吱”的一声,门开了。
长身玉立的秦玄知走了出来。
见到花影洛,他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你来这儿作甚?”他冷硬的嗓音一如既往。
花影洛幽深的目光望向屋内:“里面的人,是花采薇对吗?”
“你知道了。”秦玄知神色没有丝毫愧疚,“本王要娶采薇为平妻。”
同样的话,他在上一世便说过。
再次听来,依旧刺耳锥心。
花影洛怔怔发问:“为什么?”
三年前,秦玄知遇刺断腿,她替代不愿嫁给一个瘸子的花采薇嫁给了他。
这三年,她每晚为他药浴、针灸,终是治好了他的腿。
可秦玄知放在心尖上的仍旧只有一个花采薇,甚至不惜违背皇族礼法也要娶花采薇为平妻。
秦玄知看着她肩上仍然渗血的伤,心里有些不舒服。
移开视线,他冷冷道:“本王心意已决。”
“为什么?!”花影洛却不像以往一般退下,反而向前一步再次逼问。
她红了眼,问的不仅是他为什么要娶花采薇,还有他前世的无情无义。
“放肆!”秦玄知被惹怒了,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逼问本王!”
多谢你让我彻底醒过来。
本就一场错爱,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花影洛深深看了秦玄知一眼,第一次没有告退,转身直接走了。
她这从来没有过的无礼举动,让秦玄知愣住了。
他蹙眉看着那消瘦的背影,眼神复杂。
回到云舒院没多久。
太医就来为花影洛看伤,并说秦玄知已从太医院调来天山雪莲。
花影洛不由皱眉:“给了我,太子殿下怎么办?”
她记得天山雪莲是太子秦云行必须要用的药,每月西域只进贡一朵。
太医讪笑:“太子的眼,药吃与不吃也无差别。”
花影洛明白过来,太子和秦玄知是皇帝最出众的儿子。
三年前遇刺之后,秦玄知断腿,太子瞎眼。
可如今秦玄知腿好了,太子眼却还是瞎的。
太子之位眼见便要换人,连太医都见风使舵了。
花影洛目光微凝。
上一世太子秦云行眼瞎之后便深居东宫不出,待她再次听到消息,便是他战死沙场之时。
她也终究没有见过那传说中惊才艳绝的天骄之子。
花影洛凄然一笑,不觉生了丝同病相怜之感。
在太医走后,她便让梅朵将雪莲悄悄送去了太子府。
雪又下了几天,花影洛再也没去找秦玄知,而秦玄知也没来过这云舒院。
正当她思量今后打算之时,秦玄知身旁的小厮忽然到来。
“王妃,王爷找您。”
花影洛看着眉梢眼角都透露着轻慢的小厮,眉间微蹙。
从前她还觉得自己好歹是秦王妃,如今看来,连府里的奴才都比自己明白她在秦玄知心中的地位。
镜春院。
伺候花采薇的丫鬟正跪在秦玄知脚边哭诉:“屋里没碳,奴婢去求人也求不到,这才让采薇小姐感了风寒……”
花采薇更是咳嗽了两声:“玄知,你莫怪堂姐,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花影洛厌恶的望着榻上脸色苍白的花采薇,一言不发。
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这样,花采薇这套把戏一直都没变过。
“你该称我王妃。”花影洛冷冷打断她。
秦玄知一听,呵斥道:“你既知自己身份,府内之事也该处理妥当。”
闻言,花影洛心更冷。
前世就是这样,无论花采薇出了何事,他总是会先将罪责怪到她身上。
花影洛掩去眼中情绪:“既如此,不如我来给你把脉诊治一番。”
说着,她挽袖伸手,走向花采薇。
花采薇面色一僵,下意识地闪躲。
随即委屈的抬头,泪光莹莹只说两字:“玄知……”
秦玄知立刻挡住花影洛,似乎怕她靠近就会害了花采薇。
思量几秒,他将腰间令牌摘下递给花采薇。
冰冷的目光却刺向花影洛:“此令便如我,府内一切事物都可调用。”
花影洛望着那令牌愣住了。
她去西域为他求医,他都不肯把令牌借给她,如今花采薇不过含泪一声“玄知”,他就轻易地给出。
前世,她曾痛不欲生。
如今却觉荒唐可笑。
看吧,花影洛,这便是你曾放在心尖上的男子。
为了花采薇,他可以把你弃之如敝履。
临近春节,皇宫内院都开始为除夕宫宴做准备。
酉时刚过,秦云行便要准备进宫赴宴,花影洛则待在府内。
听着外头的万家鞭炮,她不由想起嫁给秦玄知那几年。
头三年的除夕宫宴他从未带她入宫,对外只是说她身子不好,可又有谁知道年年除夕,她都是守着冷清的王府独自望天到天亮。
花采薇入府后成了专宠,秦玄知也只带她赴宴,而自己仍旧守在四四方方的院内。
时间一长,连奴才也不把她当主子了。
八年的屈辱在这时尽数涌上了花影洛的心口,压得她难以喘气。
“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云行的话忽然在耳畔相似,像是给了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瞬时放松了下来。
是啊,她要忍……
“姑娘!”梅朵忽然抱着一堆红纸跑了过来。
花影洛被她兴冲冲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梅朵年纪小,之前在王府和她一样受欺负,如今离开了那个牢笼,小孩性子也越发显露。
“瞧你跑的一脑门汗,怎么了?”
梅朵眼神发亮:“刚刚总管给了奴婢一些红纸,说让咱们剪窗花玩。”
花影洛看着她怀里的红纸,想起秦云行的书房,不由点点头:“好,去拿剪子。”
另一边,宫宴中,秦云行刚落座,边听身后的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在小声议论。
“五哥不是有两个王妃吗?怎么今儿只来一个?”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五哥和王嫂和离了。”
“五哥也太狠心了吧?我听说他的腿都是王嫂治好的……”
听到这些话,秦云行神情微妙。
而这宫宴对他来说与往年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他有些想早些离开的念头。
秦云行握着酒杯,黯淡的眼神有些恍惚。
不知花影洛在府内可还好……
与秦云行相隔几尺的秦玄知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心思俨然也不在面前的歌舞上。
“玄知,再喝就要醉了。”花采薇低声劝道。
秦玄知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烧的他面色通红,但他却总觉心是空落落的。
他转头看向花采薇,却皱起了眉。
他想从花采薇身上看到花影洛的影子,却发现她没有半分像她。
难以言喻的失落掠过心底,引起的烦乱让他只能再倒一杯酒。
花采薇见状,袖中的手紧紧攥起,端庄大方的表情也差点扭曲。
方才秦玄知看的是她,眼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难不成他在想花影洛?
这时,宫乐停下,舞姬告退,秦云行忽然起身告退。
皇上似是也怜他看不到这派喜庆,便准许他先行回府。
秦玄知微红的目光跟着秦云行离去,他收紧了手,掌心的杯子“呲”的一声多了一条裂缝。
马车上,秦云行忽然让石璟停了下来,他吩咐道:“去买两串糖葫芦。”
石璟一愣,而后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跳下车去买了两串。
付钱时他忽然想起梅朵那丫头喜欢吃甜的,又多拿了两串。
等二人回到太子府,石璟诧异地发现府内的窗上多了很多窗花。
“殿下,门上窗上贴了很多窗花。”
秦云行一怔。
府内无人会剪窗花,而且因为他看不见,这几年的春节府内也从来不贴窗花。
能做这些的也只有一人了。
他心莫名一软,连同语气都温和了几分:“去她那儿。”
好像被一把刀扎在心口。
花影洛看着秦玄知墨眸中的无情,所有的怨愤,不甘,痴缠尽数涌上心尖。
她红了眼。
是了,秦玄知从未将她当做妻子,她却妄图从他身上寻得一份怜爱,最后不仅害死了所有对自己好的人,自己也落得惨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总算看得清清楚楚!
“多谢王爷。”
多谢你让我彻底醒过来。
本就一场错爱,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花影洛深深看了秦玄知一眼,第一次没有告退,转身直接走了。
她这从来没有过的无礼举动,让秦玄知愣住了。
他蹙眉看着那消瘦的背影,眼神复杂。
回到云舒院没多久。
太医就来为花影洛看伤,并说秦玄知已从太医院调来天山雪莲。
花影洛不由皱眉:“给了我,太子殿下怎么办?”
她记得天山雪莲是太子秦云行必须要用的药,每月西域只进贡一朵。
太医讪笑:“太子的眼,药吃与不吃也无差别。”
花影洛明白过来,太子和秦玄知是皇帝最出众的儿子。
三年前遇刺之后,秦玄知断腿,太子瞎眼。
可如今秦玄知腿好了,太子眼却还是瞎的。
太子之位眼见便要换人,连太医都见风使舵了。
花影洛目光微凝。
上一世太子秦云行眼瞎之后便深居东宫不出,待她再次听到消息,便是他战死沙场之时。
她也终究没有见过那传说中惊才艳绝的天骄之子。
花影洛凄然一笑,不觉生了丝同病相怜之感。
在太医走后,她便让梅朵将雪莲悄悄送去了太子府。
雪又下了几天,花影洛再也没去找秦玄知,而秦玄知也没来过这云舒院。
正当她思量今后打算之时,秦玄知身旁的小厮忽然到来。
“王妃,王爷找您。”
花影洛看着眉梢眼角都透露着轻慢的小厮,眉间微蹙。
从前她还觉得自己好歹是秦王妃,如今看来,连府里的奴才都比自己明白她在秦玄知心中的地位。
镜春院。
伺候花采薇的丫鬟正跪在秦玄知脚边哭诉:“屋里没碳,奴婢去求人也求不到,这才让采薇小姐感了风寒……”
花采薇更是咳嗽了两声:“玄知,你莫怪堂姐,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花影洛厌恶的望着榻上脸色苍白的花采薇,一言不发。
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这样,花采薇这套把戏一直都没变过。
“你该称我王妃。”花影洛冷冷打断她。
秦玄知一听,呵斥道:“你既知自己身份,府内之事也该处理妥当。”
闻言,花影洛心更冷。
前世就是这样,无论花采薇出了何事,他总是会先将罪责怪到她身上。
花影洛掩去眼中情绪:“既如此,不如我来给你把脉诊治一番。”
说着,她挽袖伸手,走向花采薇。
花采薇面色一僵,下意识地闪躲。
随即委屈的抬头,泪光莹莹只说两字:“玄知……”
秦玄知立刻挡住花影洛,似乎怕她靠近就会害了花采薇。
思量几秒,他将腰间令牌摘下递给花采薇。
冰冷的目光却刺向花影洛:“此令便如我,府内一切事物都可调用。”
花影洛望着那令牌愣住了。
她去西域为他求医,他都不肯把令牌借给她,如今花采薇不过含泪一声“玄知”,他就轻易地给出。
前世,她曾痛不欲生。
如今却觉荒唐可笑。
看吧,花影洛,这便是你曾放在心尖上的男子。
为了花采薇,他可以把你弃之如敝履。
花影洛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许是她走的太过干脆,反而让秦玄知无法忽视。
他紧蹙着眉,跟了上去。
花采薇见秦玄知竟跟着出去了,柔弱的表情瞬时一暗。
院门外,花影洛停下脚步:“王爷还有罪要问?”
秦玄知被她似有若无的锋芒刺地愣了瞬。
三年来,花影洛从未忤逆过他,可这几日她像是换了个人,接二连三言语带刺。
秦玄知眼神骤冷:“看来你是不想做这个王妃了。”
“王妃……”花影洛咀嚼着这一称呼,“我在王爷心里,原来还算是王妃。”
看着她眼中莫名的深切悲哀,秦玄知还未发作的怒火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就这样望着她离去。
次日。
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花氏女花采薇品貌端庄,秀外慧中,与秦王前缘未定,如今再续,故朕特钦定其为秦王平妻,择吉日大婚,钦此!”
花影洛跪着,听到“前缘未定”四字,胸口情绪翻涌。
好一个前缘未定,那她算什么?
秦玄知的错缘吗?
传旨太监离去,花影洛在梅朵的搀扶下起身。
她转头望去,看见秦玄知和花采薇站在一起,一众仆人恭敬的跟在他们身后。
而她只有自己和梅朵。
花影洛忽觉一丝悲凉钻入心底,千言万语全部变成了一句:“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闻言,秦玄知神情一滞。
他看向花影洛,却只见她转身间那微红的眼角。
不知为何,一丝烦躁掠过心中,带走了不少因这道赐婚圣旨而起的欣喜。
连下了三日的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脚踝。
披着霜色斗篷的花影洛艰难地挪动着双腿,一步步朝灵山寺走去。
梅朵搀扶着她,有些不解:“王妃,为何您非要今天来?”
花影洛喘了口气:“求佛就得诚心。”
梅朵目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
花影洛也没有解释。
前世,她惨死于灵山寺,今生不知因何缘由又是在灵山寺受伤后醒来。
现在,她下定决心和秦玄知分开,定要前来求个心安。
到了灵山寺后。
花影洛让梅朵在寺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庙中人并不多。
花影洛跪在佛前:“我佛慈悲,信女幸遇重生,愿我佛佑我娘平安无虞,愿……”
她忽然停住,最后还是将那句“愿我与秦玄知此生无瓜葛”说了出来。
花影洛叩拜后摇了签。
两声细微的落地声后,她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她望去,只见是一身穿玄色素衣的男子。
他双眼蒙着白布,气质清濯。
男子摸索着地上的签,花影洛见状,便将他面前的签捡了起来递到他手中。
男子一愣:“多谢。”
花影洛笑道:“举手之劳。”
她捡起自己的签,见上头写着“下”一字,神情微怔。
花影洛目光下落,喃喃念道:“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个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
而后面的解便是“待得贵人,无不欢喜”。
看到“贵人”这两个字,花影洛不由自嘲一笑。
她现在难以从秦王府脱身,又去哪儿遇贵人呢?
花影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签收于袖内起身离去。
这时,一侍从模样的少年恭敬的走到男子身边接过签,念了出来:“中签,一谋一用一番书,虑后思前不敢为,时到贵人相助力,如山墙立可安居。”
翻过签,他又继续念:“解签为,改旧成新,寒花遇春。”
少年眼中忧虑,声音却努力欢喜:“恭喜殿下,此次定能找到的神医定能治好您。”
男子抿抿唇,思量了片刻,声音清冷:“天山雪莲来处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查清楚了。”少年压低声音。
“是秦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