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皇后端着茶杯嗅了嗅,轻尝一口,微微皱眉道:“有草木清香,但味道微苦,噫…”
说着她又尝一口,惊奇的道:“初入口时确实微苦,但随即又有回甜,口齿生津都是草木清香,确实提神醒脑。
宫中每年进贡那么多茶叶,本宫还不知有这种喝法,长河那孩子真是聪慧,这是如何想到的。”
“世子有一日突然说他喝不惯王府里的香茶,便让下人改了泡茶的法子,便成这样了。”
季春生抱拳如实回答,之前皇上为了世子收留魏家姐弟的事情生气,
若非皇后娘娘此刻解围岔开话题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心中分外感激。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哪看得出什么聪慧不聪慧。”
皇帝冷脸道:“说起来他还未及加冠,平日在外面胡闹厮混也就罢了,怎能无礼无媒将两个丫鬟私自收入内院,简直不尊礼教,不循礼法,我皇家颜面都让他丢光了!”
皇上大声发怒,周围太监宫女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皇后却不怕,缓缓回应。
“那不正好,听季将军说来这两个月来那孩子都不去那些烟花之地了,整日读书习武,这难道不是天大的进步。
说不定都是两个丫头的功劳,我早该想到那孩子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成了家才能安下心来,应该催一催相府早让怜珊过门的。”
皇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哪家孩子是天天去青楼酒肆厮混的,这算什么进步?
顶多是改过罢了,再者他是皇家子弟,理当做得比别人好,怎能这般骄纵。”
皇后摇摇头,回头对季春生道:“季将军辛苦你了,你便早点回去吧,我家那孩子声名不好,难免有人对他心怀不轨,若是没你在本宫还真不放心。”
季春生点点头道:“保护世子乃是卑职分内之职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说完行礼告退,离开了坤宁宫。
皇上见他远去才道:“好好的武德使之位不当,偏要在王府中折辱自己本事。”
皇后笑着给他递了一杯清茶然后道:“那还不是陛下由着他,若是你下旨召他回来,季春生又怎敢抗旨。”
“哼!”皇上喝了一口清茶,微微皱眉:“微有苦涩,不过唇齿津香,神清气爽,也算不错,能找事做总比游手好闲的好。”
皇后为他捏着肩膀:“可不是吗,长河现在是京中传扬的才子,多少才子士人追捧呢。”
皇帝哼了一声没答话。
…
何昭静坐内堂,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听闻魏雨白又登门之时他本以为又是来为他父亲疏通求情的,
哪知对方见面之后只字未提他父亲之事,只是忧心忡忡一叙关北乱局,
言语之间忧国忧民,说得头头是道,丝毫不提及私事,令他心中羞愧万分呐。
自己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家姑娘知其父必死居然忍住悲痛放下私人恩怨,转而为关北百姓国家安固考虑,是如此深明大义、德操高洁的后辈,
而自己这个作长辈的却想着她又是来烦人,想来实在不该。
又看她风尘仆仆,衣着素朴,为父亲奔走就连脚底的鞋都磨出洞来,定是处境艰难,身处如此境地却站出来为关北百姓说话,着实在令人敬佩。
而且她说得也十分合情合理,关北离京都千里之遥,到时关北节度使上任需要数十日,
若是遇上北方大雪封山道路坍塌可能会耽搁更久,说不定就能耽搁几个月,如此一来若是关北出事,到时群龙无首就是危及国家社稷的大祸啊!
他想想就觉得满头冷汗,决定明日朝堂之上早向陛下提出此事,心中对魏雨白也大为感激赞赏。
……
魏雨白回到王府后呆呆坐在院子里,护送她的季春生在王府门口便分开了,
冬日朝阳总是暖人,她坐在桌边不由得想到今早的事情。
和何昭见面后事,路上遇到的事,都如世子预料一般,如出一辙。
她一开始心中有疑虑,但还是老实按照世子说的,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
今日不是为救父亲而来,随后又照着世子的意思说了那番话,看似毫不相干,她却能清楚感觉到前后何昭态度的变化。
之前何昭冷漠疏远,甚至有些不耐烦,就算接见她时也是面无表情。
可待她说完话后,何昭神情语气都变了,对她肃然起敬一般,言语也热络许多,
最后走的时候甚至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还行礼送别,感觉自己不再是之前求人之客,而如何家贵宾一般。
若不是世子一再提醒,她都差点忍不住开口求他解救父亲,但她终是忍住了,因为世子再三告诉她,要想救父亲就要听他的。
昨日她还将信将疑,觉得这话太过狂妄,可现在回想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一切都被世子一一言中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回来路上发生的事,他和季春生才出何府没多久,有个汉子在街上突然走上来故意撞了他们,
随后不分青红皂白开始破口大骂,推推搡搡,她火气上来差点动手,突然想起世子的嘱咐连忙压下来。
那汉子被季叔一招打折了腿,一动起手来就发现人群中还藏着两个帮手,有一个甚至带了半截横刀,
他们哪是季叔的对手,几下被打倒,带刀的那个季叔下了狠手,几乎没了气。
可正如世子所料,三人才倒地,一群衙役呵开围观人群就冲进来,看他们来的速度,定是早就在几十步开外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等着,
她那时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明白过来其中利害!
若是她没听世子的话动了手,这桩说不明道不清的官司就落在她头上,到时那三人就算此时不死,也可能会死在牢房,死在路上,再说成因伤而死,一桩人命案子就落在她头上了!
好在世子早有交代,下手的是季叔,他一亮潇王府的牌子,衙役们不敢妄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想想她还背脊发凉,第一次明白这种算计比战场上的刀剑还难防,若是没有世子她只怕早被人玩死了!
《纨绔世子爷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这是什么?”
皇后端着茶杯嗅了嗅,轻尝一口,微微皱眉道:“有草木清香,但味道微苦,噫…”
说着她又尝一口,惊奇的道:“初入口时确实微苦,但随即又有回甜,口齿生津都是草木清香,确实提神醒脑。
宫中每年进贡那么多茶叶,本宫还不知有这种喝法,长河那孩子真是聪慧,这是如何想到的。”
“世子有一日突然说他喝不惯王府里的香茶,便让下人改了泡茶的法子,便成这样了。”
季春生抱拳如实回答,之前皇上为了世子收留魏家姐弟的事情生气,
若非皇后娘娘此刻解围岔开话题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心中分外感激。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哪看得出什么聪慧不聪慧。”
皇帝冷脸道:“说起来他还未及加冠,平日在外面胡闹厮混也就罢了,怎能无礼无媒将两个丫鬟私自收入内院,简直不尊礼教,不循礼法,我皇家颜面都让他丢光了!”
皇上大声发怒,周围太监宫女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皇后却不怕,缓缓回应。
“那不正好,听季将军说来这两个月来那孩子都不去那些烟花之地了,整日读书习武,这难道不是天大的进步。
说不定都是两个丫头的功劳,我早该想到那孩子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成了家才能安下心来,应该催一催相府早让怜珊过门的。”
皇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哪家孩子是天天去青楼酒肆厮混的,这算什么进步?
顶多是改过罢了,再者他是皇家子弟,理当做得比别人好,怎能这般骄纵。”
皇后摇摇头,回头对季春生道:“季将军辛苦你了,你便早点回去吧,我家那孩子声名不好,难免有人对他心怀不轨,若是没你在本宫还真不放心。”
季春生点点头道:“保护世子乃是卑职分内之职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说完行礼告退,离开了坤宁宫。
皇上见他远去才道:“好好的武德使之位不当,偏要在王府中折辱自己本事。”
皇后笑着给他递了一杯清茶然后道:“那还不是陛下由着他,若是你下旨召他回来,季春生又怎敢抗旨。”
“哼!”皇上喝了一口清茶,微微皱眉:“微有苦涩,不过唇齿津香,神清气爽,也算不错,能找事做总比游手好闲的好。”
皇后为他捏着肩膀:“可不是吗,长河现在是京中传扬的才子,多少才子士人追捧呢。”
皇帝哼了一声没答话。
…
何昭静坐内堂,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听闻魏雨白又登门之时他本以为又是来为他父亲疏通求情的,
哪知对方见面之后只字未提他父亲之事,只是忧心忡忡一叙关北乱局,
言语之间忧国忧民,说得头头是道,丝毫不提及私事,令他心中羞愧万分呐。
自己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家姑娘知其父必死居然忍住悲痛放下私人恩怨,转而为关北百姓国家安固考虑,是如此深明大义、德操高洁的后辈,
而自己这个作长辈的却想着她又是来烦人,想来实在不该。
又看她风尘仆仆,衣着素朴,为父亲奔走就连脚底的鞋都磨出洞来,定是处境艰难,身处如此境地却站出来为关北百姓说话,着实在令人敬佩。
而且她说得也十分合情合理,关北离京都千里之遥,到时关北节度使上任需要数十日,
若是遇上北方大雪封山道路坍塌可能会耽搁更久,说不定就能耽搁几个月,如此一来若是关北出事,到时群龙无首就是危及国家社稷的大祸啊!
他想想就觉得满头冷汗,决定明日朝堂之上早向陛下提出此事,心中对魏雨白也大为感激赞赏。
……
魏雨白回到王府后呆呆坐在院子里,护送她的季春生在王府门口便分开了,
冬日朝阳总是暖人,她坐在桌边不由得想到今早的事情。
和何昭见面后事,路上遇到的事,都如世子预料一般,如出一辙。
她一开始心中有疑虑,但还是老实按照世子说的,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
今日不是为救父亲而来,随后又照着世子的意思说了那番话,看似毫不相干,她却能清楚感觉到前后何昭态度的变化。
之前何昭冷漠疏远,甚至有些不耐烦,就算接见她时也是面无表情。
可待她说完话后,何昭神情语气都变了,对她肃然起敬一般,言语也热络许多,
最后走的时候甚至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还行礼送别,感觉自己不再是之前求人之客,而如何家贵宾一般。
若不是世子一再提醒,她都差点忍不住开口求他解救父亲,但她终是忍住了,因为世子再三告诉她,要想救父亲就要听他的。
昨日她还将信将疑,觉得这话太过狂妄,可现在回想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一切都被世子一一言中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回来路上发生的事,他和季春生才出何府没多久,有个汉子在街上突然走上来故意撞了他们,
随后不分青红皂白开始破口大骂,推推搡搡,她火气上来差点动手,突然想起世子的嘱咐连忙压下来。
那汉子被季叔一招打折了腿,一动起手来就发现人群中还藏着两个帮手,有一个甚至带了半截横刀,
他们哪是季叔的对手,几下被打倒,带刀的那个季叔下了狠手,几乎没了气。
可正如世子所料,三人才倒地,一群衙役呵开围观人群就冲进来,看他们来的速度,定是早就在几十步开外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等着,
她那时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明白过来其中利害!
若是她没听世子的话动了手,这桩说不明道不清的官司就落在她头上,到时那三人就算此时不死,也可能会死在牢房,死在路上,再说成因伤而死,一桩人命案子就落在她头上了!
好在世子早有交代,下手的是季叔,他一亮潇王府的牌子,衙役们不敢妄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想想她还背脊发凉,第一次明白这种算计比战场上的刀剑还难防,若是没有世子她只怕早被人玩死了!
低头想了半天的汤舟为终于崩溃放下手中毛笔,摇头道:“这需要好几个时辰一一猜测验证方能作答,世子此时问解实在为难老夫。”
李坏只是笑道:“汤大人就没有想过除了猜测验证或许还有其它解法呢?”
“其它解法?莫非世子还能有新解法不成?可从古至今向来如此的。”汤舟为一脸不相信。
“秋儿,你解给汤大人看看。”李坏道。
厢军数目的题目本就是一道很简单的三元一次方程,秋儿点头随即接过笔在纸张上写起来。
汤舟为凑过来,德公也好奇的靠过来看秋儿解题。
只见她下笔很快,写下的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秋儿利落的写了三个等式:
x+y+z=651,y=1。1x,z=1。05y,并且将第一等式中的y、z换算成x,有列出竖式快速计算,
十几个呼吸之间便解出:x=200,y=220,z=231。
好奇的众人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一头雾水,直到秋儿微微一笑自信的报道:
“世子我解出来了,某州厢军马军两百人,刀盾手二百二十人,弓弩手两百三十一人。”
话音刚落下汤舟为一惊,连忙拿起笔来核算,德公也掐着手指念念有词算起来,带回去题中一算果然无误。
胖子大人呆在当成,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说不出话,他引以为傲筹算之术就这么简单被轻松击败,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德公惊疑的盯着那些奇怪的符号脸色变幻,最后笑着叹气说:“没想到你连筹算之术也如此惊人,之前说不会写诗,结果梅园一写就吓破众多文人胆,今后只怕不敢再写咏梅诗。
而现在连个身边的丫头也比得过户部司,你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李坏得意的拉拉秋儿小手以示奖励,口中道:“我只是负责教,秋儿天资如此,在这方面比我还有天赋,假以时日只会比我做得好。”
德公只是笑笑:“筹算之术老夫不精,也不敢妄语,不过能如此坦然自认小丫头比自己厉害的年轻人老夫倒是只见你一个,呵呵,你这人啊…”
他摇头叹口气没再说,也不知是赞赏还是不满。
不一会喃喃自语的汤舟为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拂起衣摆笨拙的就跪下道:“请世子一定要教我,教我这解法,若是世子肯相授老夫定会厚报!”
他这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李坏也赶忙把他扶起来,老人家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他可当不起。
德公咳嗽几声圆场道:“汤老头你先别激动,别忘了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汤舟为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又跪下了,这次更严重一边跪一边哭,说哭就哭,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奔丧:
“世子救我啊!世子一定要救我啊!”
…
听了叙述李坏才知道来龙去脉,其实对于现在的秋儿而言数字计算是很简单的,而且对于阿拉伯数字的竖式计算来说数字大小并不会增加太多难道,对于这类计算她都已经找不到乐趣了。
李坏一想点头道:“帮汤大人没问题,汤大人想要学我的筹算之术我也可以倾囊相授,不过在下也有不情之请。”
汤有为这下不哭了,笑呵呵的道:“有何时事世子尽管说,只要能做老夫定当竭力为而。”
“其实很简单,我想汤大人在朝堂上为魏朝仁魏大人说句话。”李坏直截了当。
汤舟为的反应出乎意料,没有犹豫没有推脱只是哈哈一笑:“这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不过世子为何要帮魏朝仁?”
李坏需要一个理由,但理由不能是他觉得魏朝仁能救人,毕竟这老人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不信能混到户部使这种位置的巨头会是表面这么简单。
政治家都不会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魏雨白就是最好、最实在的理由,所以他直接道:“因为魏大人与先父是要好故友。”
说着他指了指魏雨白:“这位就是魏大人千金魏雨白小娘子。”
汤舟为点头:“原来如此,这自然没有问题。”
“秋儿的算法和现在的算法不一样,只要纸笔,不用算盘,会快得多,大人只管把账目拿来吧。”
很快下人从府外马车上搬来好几摞账目文书。
“统计的事司里的人做的也麻利,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是算了,有劳世子和这位秋儿姑娘。”汤舟为道。
李坏粗略翻看,确实很多,数字也很大,但古人计数用还是普通字,所以占地多不好查看,李坏让魏雨白念给秋儿算,这样一来效率大大提高。而且秋儿用李坏教她的算法不是快了一点半点,且数字大小并不会影响计算难度。
汤舟为和送账目的人则在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负责核查,月儿和阿娇给他们端茶递水。
德公趁机将李坏拉到一边小声告诫道:“你莫被汤胖子骗了,你看他一脸好人像,实则十句话只能信三句,平生最好笑脸迎人,虽心宽却不傻,心眼很多,你明白老夫话吗。”
“知道知道。”李坏连连点头,心里还是挺感动的,能跟他这么说话的长辈怕也只有德公了。
“你莫嬉皮笑脸,我问你那魏雨白是怎么回事?你莫非借机要挟想要人家委身于你,否则以你的性子如何会管这种事!”德公吹胡子瞪眼道。
李坏扶额:“我是那种人吗。”
“你难不成还不是?”德公瞪了他一眼道:“我告诉你,若是阿娇以后受了委屈老夫定不饶你!”
李坏摊手,搞了半天这老头原来是为孙女出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阿娇,刚好她也在偷看这边,目光对上一下子红了脸,连忙低头煮茶去了。
看来自己又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媳妇,而且是甩不了了。
现在的好消息是若是身为户部使的汤舟为肯为魏朝仁说话,那么救人立马简单了一大截,只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不过心里其实万万没想到,户部使居然是位胖乎乎的,时而乐呵呵,时而痛哭流涕,随随便便不着边际的老大人,他都开始为国担忧了…
第二天一早,李坏将季春生叫来,让他跟着魏雨白,还特别交代若是遇上寻衅滋事之人尽可出手,而且不要让魏雨白沾上。
季春生是潇王帐前牙将,当年时时跟着潇王,自然认识魏家人,也知道魏雨白,魏雨白小时候在关北他还教过她习武,就如同叔叔一般。
魏大人遭罪时他也曾忧心苦闷,但无可奈何,他只是潇王府小小护院头子,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大人落难,听着京中人们污蔑。
今日世子突然让他保护魏家大小姐自然十分高兴,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
李坏心里清楚如果有人想针对魏朝仁,接下来很可能会是一套什么操作,因为后世他也经常让手下人干这个,比谁都专业。
影视剧中那种吊炸天气场爆炸双方约好时间地点齐聚街头,然后说几句霸气的漂亮话一拥而上的黑帮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混混无赖,生怕警察不来抓。他们真正有组织有纪律的黑帮是不会这么做事的。
一般来说如果要整死一个人,那就化整为零,分散人员,减小目标,然后不断言语动作挑衅让对方忍无可忍,最好让对方先出手,随即狠辣下手。
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报警被警察发现也很难界定到底是民事纠纷还是刑事案件,警察不是神,他们不可能知道详细情况,到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故意伤人也能说成嘴角纠纷引发争斗,调解完事。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很难界定,但这就是空子,黑道的人看得到,政治家们也看得到。
而现在李坏就怕有人用这种办法对付魏雨白,她是沙场杀伐之人,见惯了生死,到时候如果有人用无赖招式对付她,出手一失轻重就上当了,只怕刚懂完手衙役已经等着了。到时就会成为政治口水,全泼在魏朝仁头上。
但是季春生在就不一样,他是王府护院头子,对方要是胆敢挑衅只管出手就是,要是有人敢嚼舌,想要搬弄是非,李坏随便一个“触犯皇家威严”的罪名扣下去,对方根本接不住,只能认栽被白打。
李坏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若有人真想用这种水段,那只能说他们太年轻
接着李坏带着季春生来到魏雨白住的院子,一大早魏雨白已经早起梳洗打扮完毕等他,见到季春生后更是激动得行师徒礼,毕竟多年不见。李坏将他的担忧说了一遍,随即告诉魏雨白,若遇有人挑衅千万不要出手,让季春生动手就行。
魏雨白虽有些不信,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点头记下了,并再三保证要是遇事就让季春生出手。
李坏接着神情认真道:“接下来我要教你如何说服何昭,你一一记下,到时候就按我说的去说去做。”
一听说到重点,魏雨白连忙点点头,一脸认真准备聆听。
“首先接下来几日内你要忘记救魏大人的事,就算不能忘记也要在心中时时提醒自己你,不是为了救魏大人而说话做事。”李坏说道。
“世子,可我本就是为救父亲而来京城的…”魏雨白不解的道。
“总之你先听我的,就算做不到忘记也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明白吗。”李坏看着她认真道,看他认真的表情魏雨白虽然不解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李坏这才接着说:“然后今天你要做的事依旧是上何府,你一个人去不要带魏兴平,季叔跟你一起。
到时不要送礼,不要跟何昭提与魏大人有关的任何事,你心中要为关北百姓考虑。你就请他在朝堂上说话,就说关北之地远离京都千里,节度使上任北上都要数十日,现在年关将近,如果不早定下关北节度使,怕明年开春都不能到任,到时辽人要是南下,关北数十万百姓就要遭殃,请他为了关北百姓早朝时请皇上早定下关北节度使之职。”
听完这话,魏雨白愣住了,皱眉道:“这,这与救父亲有何关系?”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这几日一定要忘记营救魏大人的事,心中时刻提醒自己,要是你心有所想,到时说话就会偏颇,就有破绽,就救不了魏大人了。”李坏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叮嘱道。
被他这么一说,魏雨白才缓缓点头应下。
“我知道你心里有余虑,也在疑惑,但年关将近,事到如今想救魏大人除了信我你别无选择,所以干脆赌一把,一信到底吧。”李坏道。
魏雨白迟疑一会儿,终是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以后世子怎么说我就这么做。”
李坏点头:“去吧,现在何昭应该刚好散朝。”
魏雨白抱拳,随即和季春生一起出了院子。
…
看她听话远去的背影,李坏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魏雨白不按照他说的做。
毕竟是关乎生死之事谁都会心有余虑,现在看来魏雨白也是个果决之人,敢赌敢拼。
如何把一个普通人变成杀人犯呢?
在普通人眼里似乎根本不可能,或者说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在心理学大师那里,这只是个概率问题,理论上并不难。
有一种著名的心理效应叫“登门槛效应”。
如果让你从平地上上一个十米高的高台,没有任何工具,很多人一看这个高度就觉得无能为力了,怎么都不可能上去,于是选择用于仰望等待。
但有人会不断暗示自己,我不上十米的高台,我只上十厘米,十厘米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能轻易做到,
于是很快他刨土造了一个台阶,轻松就让自己高别人十厘米。
随即又想都上了十厘米,再上或许也不难吧,于是又一个十厘米…
当许多个十厘米累积之后有人已上高台,他和观望者之间的高度已经是天差地别。
而造成这些差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第一个台阶,也就是门槛,
观望者之所以观望是因为他们没有越过“门槛”,没有去造第一个台阶。
这就是登门槛,也被称为得寸进尺效应。
人一旦接受他人微不足道的要求,为避免认知不协调,保持前后一致,就会不断接受要求。
这种现象,犹如登门坎时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登,这样能更容易更顺利地登上高处。
但关键在于何昭要不知道他被算计了,所以李坏也不能让魏雨白知道计划,怕她露出破绽。
何昭刚直十有八九会开口,而且这只是小事,不涉争斗,只是提醒皇上而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旦开口他就身在关北局中,最初门槛他已经迈过去了,
李坏就有信心步步紧逼,直到让他表态!
越是在人治的时代揣摩人心,洞悉人性就显得越发重要。
故而官场的尔虞我诈,人心不古就不奇怪了。久在京中又身处朝堂之人谁不懂察言观色,谁不懂趋炎附势顺手推舟呢?
中书舍人末敏云便是如此。
按景朝制,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等行驶政权机构合在政事堂下,而他们的最顶头的上官就是政事堂之首当朝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大人,如今王越告病就由政事堂二把手参知政事羽承安暂领。
按景朝制,中书舍人正五品,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玺书册命,皆起草进画。
话虽如此他顶多不过负责最后一项,圣上若有旨意,中书舍人便负责起草册命诏书。
至于掌侍进奏,参议表章不过说着好听罢了,若是看一眼,说上一句也叫参议政事那也算吧。
不然很多事情他们虽能开口,也无人拦阻,最后都是中书令口定,随后上承王相,皇上强势独断,数十年来别说中书省,门下省都不敢开口,圣旨一下便直达门下给事中,随即执行。
按理来说圣旨当走五步:皇上下谕,中书舍人起拟,皇上御画,丞相过目附属签名,随即交付门下给事中复审准行;随后才能发出,若少一道程序圣旨便是无效的。
在前朝也有圣谕被中书舍人驳回,被门下给事驳回的事,但在现在不行。
当今皇上在位几十年,曾用铁血手段除了很多和拖拉吊坠甚至反对圣意的大臣,天威渐严,当朝除去王越大人恐怕无人敢顶撞皇上,而如今就连王越大人也告病了,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一切都是皇上圣心独裁,有时下旨甚至直接绕过轮值的中书舍人发给门下给事中。
像末敏云这样的中书舍人如今除去趋炎附势,随波逐流又能如何?
朝堂内这种情况他心中担忧,但也毫无办法。他处境稍微好,他的一个姐姐嫁给太子为妾,凭借这层关系多少还能所得上话,但若到了军国大事他也只能干看着。
比如这几日的魏朝仁之事,太子让他发声他便发声,太子让他弹劾魏朝仁他便弹劾。
反正就连副相个众多文武大臣都想要魏朝仁死,他跟着说说又如何,若是到时事成还能分得功劳,在太子面前得到重视,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皇上啊!
可偏偏这两日事情急转直下,初看来不过是件小事,开元府尹何昭在群臣争论不休之时打岔提出新立关北节度使之事,顿时朝中风向开始变了。
众多武将之首,如殿前指挥使杨洪昭,侍卫军马军指挥使童冠等统统一改之前口风为魏朝仁求情,之前只字不提的何昭也不断提及关北之事,那架势显然是要偏向魏朝仁。
最为重要的就是今日就连户部使汤舟为可突然开口提出开赦魏朝仁,户部使何许人也!户部司首官,朝廷二品大员,掌管天下税务重责,旁人便是想见都见不着啊,他也为魏朝仁说话了!
长春殿上太子再三眼神示意他,他心中焦虑害怕,但还是忍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头到尾再没说弹劾魏朝仁的话。
他不敢啊,这一开口便要得罪半个朝廷的大人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下朝他匆匆避开太子回家,开始心中焦虑慌乱,久久不能平静,只能借酒消愁。
他当初已经开口了,可是那时不是满朝堂都在弹劾魏朝仁吗,为何说变就变了呢?他现在继续开口得罪一堆大人物,不开口便要得罪太子,已是进退两难前狼后虎的局面!
“老天爷哟,求你救救我吧…”末敏云趴在桌边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唉声叹气道:“京中风云为何变幻如此之快,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
“这便是你要救他的理由。”听雨楼三楼,德公放下手中酒杯。
昨日在汤舟为等一众人目瞪口呆中,秋儿仅用两个多时辰就把他们一堆人噼里啪啦打算盘需花一两日才能算清的算术题全做完了。
一众人看小丫头的目光跟见鬼一样,李坏想想就好笑。
再三感谢并承诺日后必有重谢后汤舟为才匆匆离开,欢快的步伐感觉他一个胖子都快飘起来了,毕竟是保住乌纱帽的大事,他自然高兴。
与之不同,德公却在意李坏为何要帮魏朝仁的事,所以今天李坏只能跟他亲自解释,一解释就是一个多时辰。
“呵,我还以为你有了功利之心,于你的才智手段而言功利之心是好事,人都要逼一逼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德公隔着桌子盯着他道。
听德公这么说李坏心中一跳,嘴角一扯,嘿嘿一笑糊弄过去了。
这老头说得太大,他本以为自己来自几千之后,都有一种高高在上一览众山小的优越感,现在看来古人还有比他心还大的。
德公盯了他半天见他如此糊弄只能摇摇头收回目光:“罢了罢了,说说别的吧,其实此事你大可求我,若我一句话陛下杀不成魏朝仁。”德公抚须道,这话说的平静,若是旁人只怕要么会得意嚣张,要么会刻意自谦,但他是明德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在其位早已泰然自若。
“不用,我自有分寸。”李坏随意道,他不会求德公,因为在这个时代他就这么一个可以随便说话的朋友。
有的人会把朋友当成自己的筹码和资源,可一旦如此那就再也不是朋友了,这种人事业无论如何,做人都是失败的,李坏不会如此。
德公似乎懂了什么,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老脸上还是露出些许笑意,转移话题道:“你这猪肉确实做得好。”他夹了一片梅菜扣肉放嘴里,随即问“不过你不怕惹事上身吗,自古开先例者可都不好过。”
“有啊,前几日就有好几个人在门口叫骂,说猪肉乃是鄙贱之肉,听雨楼离经叛道,不成体统。”李坏无奈道。
德公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那你如何处置?”
李坏呵呵一笑:“当然是让人打出去。”
次日,天蒙蒙亮,李长河照常晨跑,对于世子的奇怪举动,王府中人早已习以为常。
路过隔壁张府时,平日怕他到不行的翰林大学士陈钰老人,此时站在门前,有仆人掌灯,向他这个方向张望,欲言又止。
李长河远远的有些看不清,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老人似乎有话想跟他说又不好开口。
于是干脆停下来,走到老人面前主动作揖。
老人回礼,下意识后退半步,然后才开口:“老朽见过世子。”
李长河躬身道:“陈大人言重,小子之前恣意妄为,不知教化,一时无礼失手伤了老先生,还请见谅。”
陈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哦,此事不提也罢…”
顿了顿,陈钰拱手上前:“世子,老朽有一事相求,只是不便开口…”
“陈大人但说无妨。”
陈钰点点头:“那老朽便直说了,近来几日听闻京中传颂陆先生高作《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心中倾慕向往,又听闻诗作真迹就在城南听雨楼,故而前往膜拜,可也上不了三楼。
想请世子疏通,准老夫上三楼一睹为快,日后必有重谢。”
李长河一愣,这不是天下掉下的好处吗?
因为这个卖朝廷三品大员一个人情,他求之不得啊!
一则号外,惊动京城。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为听雨楼吸引来了朝廷三品大员,判东京国子监,陈钰亲自上三楼一观真迹,让诗作名声更盛。
很多人因为诗作也想起旧事,思及潇王恩德。
这几日陆续有人给王府送礼,折算下来足有三千多两!
王府上下一片喜庆。
德公那天输棋后他一去就找他下棋,可一次也赢不了。
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几次暗示他要尊老爱幼,可惜李长河就是手下不留情。
几天后,李长河收到请柬,居然是阿娇送来的,说王家即将举办一次怡园诗会,邀请他赴约。
李长河欣然同意。
……
长春殿内。
里面满是朝臣,在立者尽皆紫袍,手执玉笏。
上首红金龙袍,珠玉允耳,十二玉流苏黑冕冠,正是当今皇帝。
下方站在最前的几个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已经争论多时。
“陛下,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北军却一触即溃,作为主帅,魏朝仁这是天大的失职,不可轻恕!”
说话的是一个微胖老者,手执玉笏,紫金袍,位列文臣之首,正是参知政事羽承安。
“胜败乃兵家常事,沙场之事谁能言而断决?魏朝仁此番战败虽有过错,但他镇边数十年,此前皆无大祸,也是天大的功劳!”
说话的老人位列武将之首,正是当朝枢密使,大将军冢道虞。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群臣窃窃私语,俨然分成了两派。
皇帝按着金边案角,迟迟没有决断。
忽然,皇上挥挥手,对站在百官最前方的红袍男子道:“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一声红袍,持玉笏,八字山羊胡显得下巴尖瘦,年纪不到四十,身材偏瘦,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才答话:
“儿臣窃以为羽大人所言有理,败军之将若不严惩不足以震慑群臣,日后恐还有新败。”
听到这话,后方的冢道虞轻叹口气,闭上嘴也不说话了。
皇帝捏着案边又问:“何昭,此事你有何看法。”
何昭半步出列,执笏拜言:“陛下,臣向来不知兵事,不懂疆防,不敢妄言。”
皇帝失望的挥挥手让他退回去,站起来走到金案边:“朕心底有数了,今日朝议到此为止。”
“陛下…”羽承安见此着急得想要说什么,却被公公一声高扬的“退朝”打断。
羽承安远远的看了冢道虞一眼,甩袖而走。
才出大殿门,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小声对他道:“羽大人,太子有请,请您到东宫稍坐。”
羽承安有点讶异,不过点头同意。
东宫,历朝历代都是储君居所。
殿内炉火暖和,华贵奢侈,太子早已正装等候多时。
“老臣见过太子。”羽承安行礼。
太子跪坐道:“羽大人不必客气,快请坐。”
羽承安拱拱手,呵呵一笑,道:“不知太子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吾资历浅薄,难以断绝。今日朝堂上也是听闻羽大人之言故而附和,盖因大人向来明事理,辨是非,为我大景社稷操劳,吾信得过大人。
在下虽为太子,实则毫无主见,一窍不通。今日请羽大人到此就是想请羽大人教吾此事利害,仔细说谈魏朝仁到底该不该死,心中也好有底。”
太子一脸诚恳拱手,就如虚心请教的孩童。
羽承安一愣,他本以今日太子声援他是为拉拢他,此时叫他过来是为进一步拉他结党。
正想义正言辞拒绝,没想到却是如此一番情景,心中不由得羞愧难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羽承安恭敬抱手道:“太子见谅,那老夫就直言了,殿下可知老夫为何要执意杀魏朝仁?”
太子摇头表示不知。
羽承安一挥衣袖,道:“老臣与魏朝仁并无过节,也无相交,之所以立主杀之,乃是为我大景江山社稷永固长安!”
“先生何出此言?”太子一脸不解,探头问。
“我朝自开国以来敬重名士,重用人才,故而四海之内有名之士都向往朝堂,为国效力,朝廷重视人才是好,但袒护太过迟早是国祸!”羽承安道。
“请太子想想,魏朝仁折了数万将士,十二城之百姓,居然还有人为之求情,陛下还踌躇不决,难道他魏朝仁的命是命,北方数万将士,十二城之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他愤慨不已,痛心疾首拍案道。
“此等滔天大祸,尚有人袒护,还有迂回之地,此风断然不可长久啊!”
太子郑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点头道:“羽大人高义,吾今日受教了。”
羽承安高兴的回礼:“哪里,殿下明德仁厚,虚心好学,老臣实在佩服…”
之后两人相谈甚欢,快到正午之时羽承安才离开。
……
送走羽承安后,太子府詹事孙焕才从内堂出来。
太子一改庄重之色,得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方先生果然高明,本宫照着他所说的做,那羽承安就如先生所料一般!”
“恭喜太子!如此一来羽承安只怕明面不说,心中也早已偏向东宫了。”孙焕也笑着插嘴。
“如此甚好!随我去见方先生,再向他请教请教一二。”太子说着急忙向外走去。
很快,冬天到来,伴着一场大雪。
站在阁楼,李长河倚栏望去。
白蒙蒙一片,四周一片寂静。
“世子外面冷,还是进来吧。”
秋儿说着把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披在他身上。
“我不冷。”
李长河一身厚厚棉袍怎么会冷,倒是秋儿衣着单薄。
皱了皱眉,反手把大衣披在秋儿身上:
“怎么才穿这点衣服。”
“衣服没干。”
秋儿低头说道。
说着看向积满雪的屋檐。
李长河知道小姑娘撒谎了。
“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李长河表情严肃。
“奴婢…奴婢只有这些衣物…”秋儿小声道。
李长河明白过来,随后有些吃惊,这说明王府没钱了。
秋儿是王府级别最高的下人了,如果连她都穿不上足够御寒的衣服,就更别说其他人。
李长河当即向账房走去。
屋里暖烘烘的,李长河坐在桌边,秋儿静静站在他身后。
发须花白的严毢站在一边,严肃的给他报告着王府的开支。
虽然不知道小王爷今日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他心中十分高兴,这意味着小王爷开始当家了…
“小王爷,府中支度主要来源是皇家月供,您是皇子之后,每月有一百两供银,都是老奴到户部提的。
逢年过节时也会收到些礼钱,王爷在世的时候每年能收三万两左右,现在…”
老人顿了一下,有些落寞的道:“现在每年只有宫中会送些,但也不过千两。”
李长河倒是理解,极盛而衰,老人当然会失落。
“此外城东有王府的酒楼,每个月也能为王府添加上三十两左右的收入…”
接下来严毢细致的讲起府中收入,每月有一百三十多两银,这已经不少了,普通人家不敢想。
但是王府下人众多,各类丫鬟,仆役,马夫,还有很多跟着潇王打过仗的护院,拢共一百多人。
这些人衣食住行工资等等,每月会花销六十到七十两左右的银子。"
听闻还有比自己更加嚣张的潇王世子更是彻夜难眠心不能平,之后还让人跟踪刺探。
像苏欢这种人丁毅心中是十分不屑的,派人护他那也要护得住才是,要保护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不经世事,不懂人情,万事顺心如意滋养的脆弱内心,轻轻一碰就碎。
丁毅曾担心这油头粉面的公子会因刺激猝死,果然今晚见所妒之人不仅没有颜面扫地还风光百倍,稍经挫折就失魂了。
要不是他们目前还受苏州知府挟制,他怎会带上这废物!
…
“你…你这混蛋什么时候学会写诗的!”
最为震惊的其实要数何芊,他和李坏可是呆了一天的,半点都看不出这家伙像是会写诗的样子!
“额,你一口一个混蛋还来问我,有你这样请教人的吗…”
李坏带着穿梭靠过来的人群,大多都是赔礼道歉的,他礼节性回礼,文人大多认死理,但也算敢作敢当。
“你…你什么时候会写诗的,没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小姑娘难得的干脆妥协重新组织语言。
李坏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舞刀弄枪,其实内心对文人墨客还是挺向往的嘛。
“天生的。”
三个字的回答差点让何芊跳起来打他。
他之所以走动只是利用移动人群作为掩护时时观察丁毅、冢励、苏欢一行人,至于台上评论和文人们吹捧无须去听。
这是被誉为千古咏梅诗绝唱的《山园小梅》,能差才怪。
同时他也能料到肯定有人背后议论他是买诗或抄诗之类的。
李坏借着流动人群掩护,几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他又往往处在对方视野的死角。
夜晚光线昏暗,散射严重,人眼只有借助光才能看到东西,此时利用光学特性隐蔽自己窥视目标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越看越令他疑惑,苏欢是苏州知府的公子,而那丁毅不过一届才子没有官身,可他却对苏欢动手!
那苏欢不敢还手不说,一起来的人居然都是听命丁毅的。
几人关系越看越奇怪,一般来说景朝在重要或者繁华大城市才会设府。
比如京都的开元府,江州的宁江府,泸州的淮化府,苏州的安苏府,
知府可以说一方守土安邦重臣,只要没有设节度使的地方知府就是天,不是知州,知县之列可比的。
景朝府分上、中、下府,知府本身只是差遣,没有官阶,但一般朝廷赴任之前都会给加上官身,而且有默契的品秩。
苏州安苏府是中府,知府是四品大官,可那丁毅再有才名只是一介草民罢了,连功名都没有,实在太过怪异…
高台之上,陈钰自然是最有资格作评的,与权位官阶高低无关,只轮才学无人能及。
老人拿着阿娇递上的纸张看了许久,众多士子翘首以待,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
“先不谈诗文,便是这字只怕也是十数年之功啊,刚正有力,正气盎然,浑然一体俨然有大家风范…”
台下众人都是一愣,随后低声议论起来,因为看了半天给出这样一个评价,实在是…"
相府花园小亭中,明德公正听儿子王观河汇报府中年货采办事宜,阿娇静坐在一边给爷爷和二叔煮茶。
“父亲,我看今年爆竹就不用像去年那么多,毕竟孩子们都不在,六弟来信说初五能回来,只是不知大哥能不能回。”王观河问道。
德公摇摇头,“只怕不成,江州地处关南,走水落到关北都需要他宁江府转运调度,今年秋天关北发生那样的事,这时候他忙着呢,今年恐怕回不来。”
王观河点点头:“原来如此父亲才让阿娇来京都啊,也好,不然过年也没人小辈在一点都不热闹。”
德公道:“让阿娇来也有其它考虑,你说的也不错,爆竹听个响,少买点也没事,不过古礼还是要有。”
王观河点点头,提笔记下,然后又问起左右亲戚都要送些什么,哪些府邸需要特别注意。
德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涉政堂,很多东西他都不知,也不为难,直接开口道:
“朝中同僚亲戚就如往常,几个亲家还有何府要备重礼,冢府不要送。”
王观河一愣:“可冢大将军在朝堂可是与父亲同列的,为何…”
“你记下就行,皇上不希望我送,这些东西跟你说你也没兴致。”德公道,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几日我上表一封,皇上看后赞不绝口,高赞经世之言、明政治国要理,还赐我百金,翡翠如意一对。”
“恭喜父亲。”王观河高兴的道。
德公哈哈一笑:“我乃借他人之言罢了,说起来倒是欠人情了。”
王观河点点头:“既然如此父亲何不备上重礼,如此大恩该重谢才对。”
“嗯,也好,就备百金,如意一对,外加锦缎十匹…”
德公说着王观河快速记下,这时阿娇煮好茶,提过来给爷爷和二叔倒上。
说着说着德公似想到什么,随即一笑道:“再加二十斤梅园美酒,还有上次权儿从汝州给我带回来两套上好汝窑瓷具,也装一套。”
王观河一愣,汝窑精品瓷,那可是父亲的宝贝,没想到连这都送,看来父亲和这位朋友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装好后就送到潇王府吧。”
“嗯,诶?”王观河一愣:“父亲说哪?”
“潇王府。”
“潇王府?潇王府…”
他愣住了,潇王府主人不是李长河吗!
那李长河可是京都大害,虽然那日在梅园中做出《山园小梅》那般惊世之作,连他也喜爱不已,
但十有八九是代做的,这种事对于权贵子弟并不算什么,他身处如此位置自然明白得多。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德公打断了他:“只管照做就是了,大年初一送到潇王府去,为父自有考量。”
“孩儿明白了。”
正当一家人还在讨论补漏时下人匆匆赶来通报,说是户部司户部使汤舟为求见。
“父亲,我和阿娇先回避吧。”王观河拱手说。
汤舟为是户部司户部使,朝廷正二品大员,他和父亲说话闲杂人在场不好。
德公却笑道:“没事,来人是汤舟为。”
不一会,一个微胖的老人小步快跑急匆匆冲进来,一见面便作揖道:“见过明德公,见过这位大人。”
这下把一旁的王观河吓一跳,这人怎么这么随便,
连忙惶恐回礼:“不敢不敢,小侄怎敢当伯父如此大礼,实在折煞小子。”
德公好笑的指着王观河道:“此乃家中二子。”
汤舟为才明白过来不是什么大人:“原来是贤侄啊,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你别往心里去啊。”
王观河愣在当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边汤舟为拉着德公双手已经开始诉苦了:“王相啊,这次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我思来想去这世上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先说来我听,到时再看能不能救。”德公抚须道:“阿娇,给你汤爷爷倒茶。”
阿娇才递来香茶,他接过直接一饮而尽,就这么站着急匆匆说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汤舟为吐沫横飞的叙说之下,所有人大概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德公皱眉道:“我看十有八九是你为人散漫无威仪,所以下面的人都不怕你招致今日之祸,若是各地报算早半个月上递户部司怎会如此。”
汤舟为五十多岁的人了,如孩子一般哭丧着脸,脸上的肉皱成一团:“我哪知道,只是平日对他们好些罢了居然这时候给我掉链子。
德公你一定要救我啊,户部司现在精通筹算之人不多,王相以前也执掌过户部司必是识得许多精通筹算之人吧。”
德公无奈的摇摇头:“你也不动脑想想,当初户部司的人如今不是高升就是各地为官,好多早已作古哪里还在。”
“啊!”汤舟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道:“明日就是陛下给我的最后期限,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渎职之罪少说也是革职流放啊!”
五十多岁的人说哭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拉都拉不住。
德公无奈摇摇头:“怪只怪你平日放纵下属,张弛无度,你再去求求陛下吧,陛下也不是…”
说到这德公一愣,突然想起个人来,然后抬头想了一下:“或许…你这事还有救。”
一听这话汤有为也不哭了,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真的吗,德公可不要骗我!”
“我有个朋友,思绪敏捷,做事不拘一格,若是他或许还真能给你想出什么法子来。”
汤舟为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王相救我,你定要救我啊,若是这次保住户部使之职,我就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啊!”
“呵。”德公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我还不知你,若是这事过来你只怕家门前过都不认得老夫了。”
汤舟为尴尬笑了几声站起来:“哪会呢。”
德公摇头笑道:“此事只算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成我也不知,只是有机会,而且你算求错人了,你不应求老夫,要求求我孙女阿娇。”
说着他指向一边一脸呆愣的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