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陈一沐走在漆黑一片的稻田里,天空中惨白的月光照不清底下的路。污泥沾满双脚,鞋也不知所踪。她的脚步很快,步伐杂乱,时不时向后忘去,眼神里满是惊恐。
夏天空气湿热,但她却面色苍白,周遭的寒气越发凝重。
陈一沐感觉背后一紧,被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大手揪住衣服,她猛地向后倒去,随即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白色,滴答的心脏监视器伴随脚步声冲击她的耳膜。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在她脸上,周围人头攒动,一个30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只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道,“沐沐,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眼前的人,陈一沐的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这个男人陌生又熟悉,她努力回想,脑海里却空空如也。随着一根神经抽动,她的脑袋剧烈疼痛起来。
男人眉头一皱,眼里生出数不尽的担忧,他按响床头的报警铃,着急喊道,“医生,快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病房里重新陷入沉寂。
看着吊瓶里流出的镇定药剂,某些陌生的记忆渐渐涌入陈一沐的脑海。
这个男人叫方安,是她的舅舅。一年前他们举家搬迁到方安所在的城市定居,前两天还和舅舅约好了去郊区玩漂流。那天他们出来晚了,开车在路上时被一辆大货车撞了。
“舅..舅”,喉咙嘶哑得厉害,陈一沐提起一口气,“我爸妈呢?”
医生前脚刚走,方安来不及喘口气就听见旁边的询问。他的脸色不好,眼神里的焦虑被犹豫取代,抿了抿嘴唇,在旁边坐下。
“沐沐不要担心,你爸妈在隔壁病房呢。他们的情况比你严重些,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看他们吧。”
方安的眼神有闪躲,没有正面回答她。
“舅舅,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一个多月了。这场车祸比较严重,你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等下医生会带你做个全身检查,再等一个星期应该就能够出院了。”
没过两天,因为头疼反复发作,预计的出院时间被无限延长了。病床上的生活百无聊赖,因为无法随意翻身,一天中的大半时间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
说来也奇怪,只要她一动,脑子里神经就像暴露的牙神经,一阵一阵剧痛无比,对此医生也束手无策。
护工阿姨一天给她翻四次身很有规律,可众人对待她的态度却不正常。每每看到她都是怜爱的模样,牛奶水果也可劲的送。
她手脚健全,没有因为车祸留下心理阴影。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方安有事瞒着她。
某天中午,护工照例给陈一沐翻身,睡梦中的她突然惊醒,眼里泛着泪光,神情悲怆。
“阿姨,我爸妈不在了,我好害怕。”
护工闻言愣了几秒,看着泪珠哗啦啦的流下来,赶忙从床头拿起纸巾给小姑娘擦泪。
“都过去了,你还有小舅舅呢,别害怕。”
护工刚走,陈一沐的眼泪就停住了。关于父母的事情她压根没想起来,不过诈了一回什么都知道了。双亲的去世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悲伤,倒是其他信息引起她的注意。
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车祸,伤者只有父母两人,她消失无踪。一个月后,警察在打击人贩子的行动中找到她。头疼也来得蹊跷蹊跷,脑部好似受到强烈的刺激,以至于脑神经却变得过度活跃,思考则会引起头痛。
更为诡异的是车祸之后的记忆凭空消失了。
长时间的思考让陈一沐脆弱的神经饱受折磨,她中断思绪,强烈的睡意突然袭来。
刚入梦,陈一沐奔跑在田野里,身后的男人紧追不舍。任凭如何闪躲,两人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股强大的抓力从背后传来。后脑勺遭受猛烈的撞击,她一下子失去知觉。
这个梦连续做了好多天,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会醒过来。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有些不同,或许受到了别的刺激,梦中的画面翻转了。
黑夜里,她躲在草丛里方便,突然耳旁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她走过去茫然无措的站在马路上,眼前是被撞翻在地的小轿车,车内的大人已然昏迷。
突然一辆面包车停下,一个光头男人跳了出来,车里发出了杂乱的小孩子的哭声。不用想这便是人贩子的车。
陈一沐奔跑,被人贩子抓到然后陷入昏迷。
眼前再次亮起,陈一沐和其他孩子一起被锁在破旧的仓库里。四周没有窗户,只有顶上的排气扇透出点点月光。
门外传来打斗声,她凑到门边,透过两扇木门中间的缝朝外望去。
五六个穿着黑色格斗服的男人没两下就把人贩子打倒在地,为首的男人甚至没有挪动一步,战斗就结束了。7、8个人贩子体格普遍壮硕,虽不是练家子但也不至于像豆腐块似的一打就倒。
“我们的人你也敢抢,活得不耐烦了吧!”
为首的男人从人贩子口袋搜出钥匙,径直朝仓库走来。见此情形,扒在门缝中的一群孩子纷纷跑到角落里躲了起来。她藏在孩子当中努力减少存在感。
黑衣人的脚步回荡在仓库里,停留片刻之后,一根棍子抵到陈一沐的肩膀上。
“你,给我出来。”
陈一沐被押上商务车,车厢里的黑衣人神情严肃。她缩在角落,只敢偷偷打量这些人。
身旁的黑衣人明显是个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青春的肆意妄为,他看了眼陈一沐,随即开口,“这小鬼当真这么重要?女魔头竟然让我们来救她。这种资质的孩子不是一抓一大把嘛,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不会说话就闭嘴,等她的计划完成,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梦到了这里,陈一沐忽然感觉呼吸一滞,身体像腾空一般。
悠悠的睁开眼,高纯度的氧气让她有些不适,一顿觉的功夫就带上了氧气罩,旁边的心脏检测仪富有节律的响着。医生拿走电击除颤仪,用小手电检查着她的瞳孔,片刻后长舒了一口气。
陈一沐过了好久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这场梦竟然让她在死亡边缘游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