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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但在跟她相处这不长的人生中,却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或者用阴影来形容更贴切些,那就是凶。我一点也不怀疑爷爷的话,不止是爷爷怕她,我也怕她,我十分确信爷爷要是处理不好这事儿,奶奶是真的会把他给拉下去,就问爷爷,“你把奶奶得罪了,现在要咋办?”



爷爷没回我,把烟抽完了起身去烧水擦身子,换被子,忙完外面天都快亮了,爷爷这会儿才跟我说,“晚上没睡好,你现在睡会儿,我去问问老瞎子,那家子人到底是啥来头。”



爷爷早饭都没做,叼着烟枪背着手出了门去。我自个儿在床上躺着,虽然困到不行,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侧身躺着,瞪着眼看空洞的窗户,看了没多大会儿,忽然有一团东西砸在了我脸上,惊得我咻地坐了起来,低头瞧,砸在我脸上的是被揉成一团的纸。



农村泥坯房,要说脸上落泥块正常,落一团纸肯定不正常,连忙四处看去,但没发现屋里有任何人,反应过来有鬼,连忙说,“是哪个?我爷爷马上就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团纸朝我砸了过来,这次我看清楚纸团飞来的方向,就在窗户下面写字台那里,但那里根本没有站人。



之后纸团接二连三朝我飞过来,我吓得用被子蒙着头,直到满身大汗憋不住了才冒头出来,冒头出来看到床上又多了好些纸团,顺手抓起纸团拆开来看,见纸上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字——跑。



跑的意思就是逃,我又拆开另外一纸团,上面还是写着跑字,接下来好几张上面写着的都是这个字,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又有一个纸团朝我丢了过来,我捡起来拆开看,这次终于写了其他东西,上面写了一句话:我阿爹阿娘晚上要来找你,快跑。



看到这话,我马上就明白了,朝我丢纸团的就是被爷爷打的那个女娃娃,上次我就没看见她,这次还是看不见,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朝着写字台方向说起了话。



“是你先整我的,我又没惹你。打你的是我爷爷,我也没打你,你爹娘爷爷奶奶为啥要来找我。”



我说完没多大会儿,那边有纸团丢过来,我拆开看,上面写:你爷爷打了我,所以我阿爹阿娘才要打你。你奶奶在下面把我爷爷奶奶也打了,我阿爹阿娘更气了。



我干脆端坐在床上冲写字台说,“你为啥一直给我写字不说话?”



过了十几秒,她再丢了一个纸团,上写:人有人话,鬼有鬼话。鬼是人变的,所以鬼听得懂人话,人却听不懂鬼话。



我正要回话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我就看见爷爷提着擀面杖站在了门口,眼睛直勾勾盯着写字台,就跟要吃人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伸手一揪,貌似揪住了某个东西,然后往上提了下,怒火冲天地说,“你还敢来,老子今天非得再把你整死一遍!”



说完一手提擀面杖,一手揪着空气出了房门,我连忙下床跟出去,见爷爷把擀面杖往堂屋桌子上一扔,随后走到碗柜面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盒子,用手捻了撮红色粉末,随后甩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听得啪地一声清脆响声,就像是手打在了脸上,碗柜上有个挂洗碗巾的钩子,爷爷顺手把他手里的空气往钩子上一挂,走到门口把插在门上的艾草取下来几根,绕了几圈结成环状,回到碗柜前说,“把手伸出来,不伸出来还要挨打。”



看起来爷爷就像是在跟空气对话,不过我知道,他在跟那个刚才给我写字的女娃娃说话。



爷爷脸色阴沉可怕得很,说了这么句后,把艾草结成的环给套了上去,刚套上去,眼前一幕让我终身难忘。



碗柜上出现一个被挂着的女的,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她就像是洗碗巾一样,被挂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有个红巴掌印,手里攥着笔和纸,手腕上套上了艾草环,咬着下嘴唇惊恐地看着爷爷,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她太好看了,八岁的我,第一次看到比邻村年轻寡妇还要好看的人。



爷爷也不管她哭得多惨,再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朝她身上打去,我跟她虽然不熟,但看着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被爷爷这么打,有些于心不忍,况且她这次并不是来害我的,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爷爷的胳膊说,“她不是来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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