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去看看。”
小梅说完便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她便回来了,表情一言难尽:“小姐,姑娘…买好多糖葫芦回来。”
叶凌月望向门口,凤莘逆着光踏进屋内,原本该举着兵器的手,却举着一束糖葫芦。
她收到了许多许多糖葫芦。
送的人是凤莘。
叶凌月对着满树的红色,心底只感觉离谱。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凤莘只问:“喜欢吗?”
叶凌月语气有些急促,第一次见到凤莘做出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这全都是给我的吗?我怎么吃得完?更何况,糖葫芦不能多吃。”
“不吃,摆着也可,这是我专门送给你,不可让别人染指。”
“喜欢吗?”
凤莘眸光深情地盯着她。
在这神情的目光中,叶凌月终究是败下阵来:“喜欢。”
生活苦涩,只有甜味才能减少心底的苦涩。
凤莘笑了,将糖葫芦都交给小梅,目光落在叶凌月挽起的青丝上,感觉少了点什么。半响才意识到是少了簪子,他道:“今日簪那点翠簪如何?”
“嗯。”叶凌月点头,声音细小。
刚才还没有决定簪哪个簪子,但现在已经有了决定。
凤莘兴致勃勃的拉着叶凌月在镜子前坐下,然后将拿起簪子,在叶凌月的微怔的目光中,将簪子插进了发髻。
衬得叶凌月面白唇红。
两人一起望着镜子里,叶凌月端坐在绣墩上,凤莘扶着她的肩膀,一直注视着她,眉宇间有春色。
两人好似恩爱夫妻。
叶凌月心底发烫,死寂的心仿若又看到了希望,重新活过来。
这时,有人禀告打断了屋内的粉色气泡:“大人,锦衣卫来人了。”
凤莘蹙眉:“让他等着。”
叶凌月劝道:“夫君万万不可因我耽误公事。”
“依你所言,我去去便来。”
凤莘一脸宠溺。
说完,便转身出了厢房。
竹院。
叶凌月对镜,摸着发间的簪子,心底纠结。
偏偏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刻,凤莘变得对自己那么的温柔,宠溺。
她的心好像重新沦陷了。
可是,自己的病…迟早会拖累他。
小梅不知道自个主子在想什么,只看到她和姑爷感情很好,提醒道。
“夫人,姑爷送了你好多东西,不如你也给姑爷送点东西,聊表心意。”“送什么呢?”
叶凌月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绣篓,心中有了主意。
…
霍府书房。
凤莘走进院子,却没想到锦衣卫来的人是夏莹。
嘴角拉下来,一脸生人勿进。
夏莹见到凤莘一身常服,眼底闪过惊艳。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凤莘一脸不待见地问道:“怎么是你?”
一般来府的都是他信任的下属,像夏莹这种刚当上锦衣卫,还冒冒失失的人是不会被委任来送公文的。
前世,夏莹也是在任职半年后,稳重了些,才跟着他进霍府。
夏莹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仰头靠近凤莘。
“大人,我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凤莘却后退一步,锋利的目光止住了她的脚步。
“我的伤与你又有何关系。”
夏莹不知为何,心中一慌。
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感觉他们可以更进一步。
夏莹一鼓作气,上前一步抱住凤莘。
凤莘因为受伤,来不及躲开,也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大胆。
他听见夏莹深情告白:“京中都传你和夫人感情变好了,可我知道你一向厌恶她,更何况是你舍命将我从匪徒手中救出来,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心动。”
“大人,让我来照顾你吧!”
话音落下,只听“哐当一”一声在院门口响起。
是瓷碗撞击地面的声音。
凤莘一慌,什么也顾不得,连忙将夏莹推开,有些狼狈的捂着肩膀往门口望去。
只见叶凌月红着眼眶站在那里,脚边洒了一地的瓷片,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在空气中散开。他一看便知道她是误会了。
还不等凤莘说话,叶凌月便提着裙子落荒而逃。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
“婳婳,你且听我解释。”凤莘伸手,伤口传来剧痛,他忍着痛,踉跄两步。
他不敢想,要是因此错过,那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心底的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得越来越多。
“大人,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换药。”夏莹不可能让凤莘追上去的,借口帮他换药便缠上他。
凤莘厌恶地挥开她,胸口剧烈起伏。
“滚!谁让你擅离职守,你根本就不适合锦衣卫一职!”
他确实是为了她受的伤。
只因她莽莽撞撞没有经验,更何况,在他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她只是自己的下属。他不会让下属当着自己的面受伤。
凤莘蹙着眉,忍了忍,便抬步追叶凌月去了。
叶凌月一路跑回竹园,眼泪早就忍不住流淌。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心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之前她只知道凤莘是为了一个女人受的伤,现在她知道了,是凤莘特意为她挡了一刀。能让凤莘做到这个地步,两人的感情不会差。
可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叶凌月心脏抽疼起来,手紧紧的攥着胸口衣襟处,趴在桌子上,表情便连眼神都是痛苦的。
好痛!
真的好痛…
凤莘追回竹院,推开紧闭的门,便见到叶凌月蜷曲成一团,表情痛苦,眼泪决堤。她的眼泪就像落在他心底的酸,要将他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
凤莘缓缓靠近,目光中带着无限悔意。
“婳婳。”
“对不起…”
简短的几个字,悔深似海。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都是因为他给了夏莹机会,才会让婳婳如此伤心。
刚才婳婳应该是满心欢喜的给自己送药,却遇到那样的场面,一下从天上坠落到地上,便是他,想都不敢想。
“…是我应该对不起…”
叶凌月想装得洒脱一点,递上休书,成全他们,也成全自己,可是她却软弱的为此伤心。她承认,她贪恋他的温柔,舍不得放手。
是她的错啊!
凤莘呼吸一室,上前将叶凌月搂在怀里。
“婳婳,你不用对不起,是我过去辜负了你,我明明早就喜欢你……”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进叶凌月鼻尖,心尖上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渐渐疼得像要失去知觉,根本就听不见凤莘在说什么。
“放开…”
她自小就闻不得刺鼻的香味,而凤莘现在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女儿香。
幽香不断的刺激着叶凌月,她额头上不断的冒出豆大的汗珠,唇色发紫。
怀中的人忽然就不挣扎了,凤莘感觉到不对劲,松开一看,却见她紧闭双眼,呼吸微弱。他的心一瞬间停止跳动:“婳婳一”
竹院。
王大夫替叶凌月诊完脉,便将她的手放回帐内,眉头蹙起,能夹死一只蚊子,仿佛很棘手。
“大夫,怎么样?”凤莘紧张地问道,深怕因为此事的刺激,让她病情加重。大夫眉头忽然舒展,摸着胡子,眉开眼笑。
“奇了!”
“夫人的脉象,我观之有所好转,只是不宜大悲大喜,往后大人还是注意些为好。”凤莘隔着帐子看着叶凌月,缓缓松了一口气:“那她为何会昏倒?”
王大夫在空中嗅了嗅,最后停留在凤莘身上:“大人,便是你身上的香味刺激到了夫。”
“我不戴…”话到一半,凤莘自己也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香味许是从夏莹身上沾上的。
凤莘想到前世守岁那晚,他身上便带着香囊,他一靠近,她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苍白下。
可那时,他一脸不耐烦的训斥了她说“最不耐烦她柔弱不堪的模样。”凤莘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一耳光。
“夫人的病,可有办法医治?”
“或许宫中的御医会有法子。”
“送大夫。”
凤莘吩咐小梅送大夫,又吩咐肖勇拿了水来,净身。
屋内,燃起了檀木。
…
凤莘净完身,换上干净的衣衫出来,便见账内的身影在动,连忙掀开帐子,将她扶起来。她靠在他身上,目光悲枪:“你知道了,妾身的身体无法为您孕育子嗣,或许还命不久矣,若不想英年丧妻,便休了我,我拿了休书便回永州去。”
凤莘瞬间就想到了她孤苦伶仃的死在永州,紧紧的抱着她,手不可抑制的颤抖。
“不许!我不许!”
叶凌月垂下眼帘。
凤莘将脑袋埋在她颈肩,声音闷闷的。
“大夫说了或许宫中御医会有法子,你的病可以治好的,只要保持心情舒畅,更是可以长命百岁,我只想你陪着我一起终老,如果不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我宁愿不要!”
两人紧紧的相拥,无人上前打扰。
良久,叶凌月抱住他的后背,抬头,在他耳边轻唤。
“时洲。”
一声“时洲。
凤莘喜不自胜。
叶凌月也缓缓勾起唇角。
凤莘在安慰叶凌月,但不如说,是叶凌月在安慰凤莘。
时间缓缓流淌,异常静谧。
既然说开了,叶凌月心中泛起甜蜜,要不是夏莹,还听不到凤莘向自己表明心意呢!不过叶凌月又想到了他身上的伤,依旧如鲠在喉。
“她为什么说你不顾性命的救她?”
“我只当她是我的下属,我岂能看着我的下属在我面前被歹徒所伤,谁知她误会了,不过以后她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了。”
凤莘冷冷地说道,但是转向叶凌月时,目光又便得温柔宠溺。
翌日。
凤莘入宫专为叶凌月请旨,求来了御医为她看病。
御医也说她的身体有希望康复,遂开了几服药给她,让她好好调理。
喝了几贴药,休养了几天,叶凌月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气力,面色越发的红润起来。
刚喝完药,小梅匆匆进入屋内,递上口信:“夫人,茉心点心的掌柜来信说,详亦酒庄的少东家要见您,说有要事相商。”
茉心点心庄是叶凌月陪嫁的铺子,而详亦酒庄是现今最大的酒楼,遍布全国,还包囊其他行业,是最大的皇商。
这样的人,找她谈生意?
叶凌月带上帷帽便去见了详亦酒庄的少东家。
那少东家温润如玉,一身书生气息。
“你便是茉心点心庄的幕后老板,久仰久仰。”
酒楼的窗户打开,微风吹拂,撩起了叶凌月的帷帽。
庄详奇看着眼前身子曼妙的女人,出于好奇心理,便趁着风吹起帷帽的那一刻,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浑身血液上涌,激动不已:“你是婳婳妹妹?”
十年想念,两年追忆。
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叶凌月听到眼前这人的称呼,愣了片刻:“你是?”
她何时认识皇商了?
可眼前这人竞然知道她的名字?
庄详奇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手足无措。
“我是庄详奇,小时候经常寄住在你家?你一口一个哥哥,经常跟着我跑,难道妹妹不记得了?”
闻言,叶凌月想起小时候在家中借住的那个小哥哥,记忆回笼,目光透着怀念。
那时,他们亲得像一家人。
“原来是你!”
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故人。
庄详奇热泪盈眶:“我早就想去寻你们,可却听闻你们楚家被满门抄斩,永州的人对你们一家都闭口不提,我还以为你也…”
叶凌月垂下眼帘,庄详奇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
“无碍。”叶凌月学会了释怀:“多谢少东家的记挂,楚家全都葬在永州东边的山上,少东家有空便可前去给上柱香。”
叶凌月喊着少东家,毕竞是年少时的情宜,十分生疏。
庄详奇一脸心疼,记得小时候,她最是活泼了,没想到现在一脸娴静。
“妹妹和我不必这么生疏。”
门外,夏莹离开了锦衣卫,便被家中安排来相看,准备嫁人。
谁知看到叶凌月和一个男人偷偷见面,还带着帷帽,定是见不得人。
顾不上对面的人还在侃侃而谈,夏莹顿时兴趣全无。
“结账,我还有事,先走了。”
夏莹放下钱,也不管对面的人脸色如何,起身离去,来到霍府找凤莘,刚好碰见凤莘出府凤莘见是夏莹,目不斜视,径自上马车。
“凤莘,我有事和你说,我看到你夫人…”
夏莹已经离开锦衣卫,便直接叫了凤莘的名字,她脸上带着笑意,想要揭露叶凌月不守妇道。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凤莘冷冷地打断:“你莫要诋毁我夫人。”
叶凌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京城北山别庄了。
“醒了。”
凤莘见她醒了,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将叶凌月扶起,替她在背后垫上枕头,让她靠上。
叶凌月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虚弱地开口:“我们这是在哪啊?
“这里是去年圣上赏赐给我的北山别庄,你的病需要静养,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了。叶凌月这才回忆起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心微微一痛:”你和夏莹?”
凤莘见她脸色白了白,连忙回答道:“夏莹已经进了诏狱,她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往后,你就在庄子上养病,我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一辈子陪着你可好?
“真的吗?”叶凌月眼神亮了亮,随即黯淡下来:“怎么可能?”
虽然她也想简简单单和他生活在一起,可这许许多多的一切,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当然是真的,我何需说假话骗你。”凤莘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叶凌月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到了往后余生的美好生活。
“那我们将来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
凤莘心底一片阴翳,面上却强颜欢笑。
“你现在大病一场,先好好修养再想其余的事,可好?”
叶凌月满脸喜色,忽然却又咳嗽起来,牵动着心脏,疼痛不已。
“我的病,大夫是怎么说的?”
凤莘凤莘可以看到她煞白的脸色,掩去嘴角的苦涩道,不让她看出任何端倪:“大夫说你恢复得很好,能长命百岁。”
“真好,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那么久。”叶凌月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茂密的大树:“我想去外面走走。”
凤莘帮她掀开被子,蹲下身,帮她穿鞋,揽着她的腰往外走去。
要不是叶凌月不肯,他肯定连走路都不肯让她多走。
屋外,微风盎然,绿草如茵。
庄外,是广阔的土地。
一眼望过去,心境都开阔了。
凤莘扶着她在大树底下乘凉,随手便摘了一朵漂亮的花,簪在她头上。
“人比花娇。”凤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夸奖道。
叶凌月素手抚摸着头顶的花,心中泛起甜意。
凤莘勾唇笑了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望了望便转身和叶凌月道:“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我等你。”
得到叶凌月的首肯,凤莘便转身去了书房。
接着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房内,在凤莘面前跪下请罪:“主子,京城郊外确实有一灵山寺,香火鼎盛,可方丈在外云游,寺庙里的小和尚说方丈是要年后才会回到寺内。”
凤莘背对着窗户,整个人被镀上一层阴影。
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人,冷冷地吩咐:“那便再去找,务必要找到方丈的行踪,将他带回来!”
“是!”
黑衣人迅速离去,凤莘转身透过窗户望向叶凌月的方向。
叶凌月到处走了走,走到一条回廊,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
她走进一看,果然是小梅。
叶凌月抬手拍了拍小梅的肩膀:“小梅,怎么在此处哭鼻子?遇到什么事了?”
“小姐,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谁料,小梅一看到她,哭着喊着往她身上扑,还说了一句让叶凌月一头雾水的话。
叶凌月神情一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梅,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莘从书房出来,在大树下,却没有看到叶凌月的身影。
可一转身,便见叶凌月跑进了房间里,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珠。
凤莘心一紧,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前敲门:“婳婳,开门!”
叶凌月夹杂着纠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凤莘呼吸一窒:“婳婳,发生了何事,你总要让我死得明白。”
“总之我不想见到你,你走,我不需要你在庄子里陪着我,你回去当你的锦衣卫,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
凤莘停止了敲门,心中恐慌不已。
难道她知道了?
这时,红着眼睛的小梅从回廊下走出来,直直跪在他面前,一脸愧疚。
“姑爷,你罚小梅吧,是小梅告诉夫人她病情恶化,只有这半年可活了。”
“罚你又有何用!”
凤莘气极,却又无可奈何,站在原地,浑身发凉。
屋内,叶凌月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便以为凤莘已经走了。
本就是她要赶他离去,可他真的走了,叶凌月趴在床上,放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人的心脏,凤莘握住了拳头,骨节在这种鸣咽声中被握得发白。
凤莘一脚将门踢开。
“嘭”的一声,叶凌月心漏了一拍,循声望去,紧闭的门被踢开,凤莘大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凤莘,忘记了哭。
凤莘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
“我来了,别赶我走,好不好?”
有一瞬间,叶凌月便想答应了。
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
“不好!”叶凌月悲痛欲绝的回答,奋力在凤莘怀中挣扎。
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纵使她贪恋,却也还是要将他推开。
“你为什么要骗我?”
叶凌月的眼泪像段了线的珠子往下流,打湿了凤莘胸前的衣襟。
“别哭,否则带待会心脏又该疼了。”
凤莘轻抚着她的后背。
叶凌月深呼吸一口,仰头望着他,揪着他的衣襟:“你骗不了我,难道你要等到半年后,当我满心欢喜的和你憧憬着余生,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以后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离开…”凤莘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此刻,他无比的痛恨自己嘴笨,根本就不会安慰人。
叶凌月一脸消沉,目光空洞:“反正我早晚要死,你根本没必要陪在我身边浪费时间,你走吧!”
凤莘目光深邃,眸中似有化不开的浓墨:“为什么总是要赶我走?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但在我心里,不管时间长短,只要陪在你身边,一生足矣。”
“婳婳,我爱你!”
凤莘突然说道,满满的深情。
这是叶凌月第一次听到这话,眼泪更加肆意的流淌。
叶凌月心底满是感动,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我也爱你!…”
“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剩下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对我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凌月似乎是被说服了,可依旧蹙紧了眉头,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凤莘抿唇,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自己能回来,一定是因为那方丈赠子的佛珠。
方丈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定然也能医好婳婳的病。
灵山寺。
寺中供奉着一尊大佛,寺庙庄严,典雅,壮观。
叶凌月和凤莘走进殿内,檀香的香味弥漫。
夫君,我们为什么要来寺庙?“叶凌月偏头小声问道。
“这寺内有高僧,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等高僧回来帮你治病。”
既然愿意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必然愿意婳婳的病。
叶凌月有些疑惑:“夫君,你不是不信佛吗?”
凤莘颇有耐心的解释道:“偶然有一次办差回来的路上,遭遇风雪,阻了前行的道路,便在灵山寺借宿,见了这里的方丈,听了方丈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叶凌月微微一笑,觉得颇为巧合。
“我以前经常来灵山寺,三年前,这里的方丈赠子了我那些檀香,我明明闻不得香味,但闻到那檀香,却会得到缓解,原来方丈还会治病啊!”
闻言,凤莘冷峻着脸,眼眸里划过一抹喜色。
搀扶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激动。
原来那方丈也不是无缘无故帮助他。
叶凌月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愿佛祖保佑,我能寻到方丈治好我的病。
就算…治不好,也希望我爱的人能忘记我,过往如同烟雾般消散,只要看到前路上美好的风景。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佛祖的存在,他相信了,便是他赚了。
如果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两人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对。
“你和佛祖说了什么?”
“时洲,你才是呢,和佛祖说了什么?”
“说不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携手走出殿外,正欲回厢房,便遇到了一小和尚。
小和尚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蛋上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还不到叶凌月一半,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一本正经:“两位施主,寒寺有一颗月老树,十分灵验,可要前去看看?”
叶凌月弯下腰,一脸和善:“小师楚,那你可否帮我们引路?”
“当然可以。”小师楚脆生生地说道,一秒恢复活泼的本性,却迅速故作深沉。凤莘眯了眯眼,看着这个小和尚,觉得有些眼熟。
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和尚引着两人来到了月老树,从托盘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根红绸。
月老树的枝丫繁茂,树干粗壮,足生长了几百年。
满树都挂满了红绸。
“我们许下这辈子。”叶凌月写下两人的名字。
凤莘却觉得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我也想紧紧和你拴在一起。
最后,两人一同许下了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在一起的誓言。
叶凌月望着月老树的顶峰:“我听说,越挂到顶上,便越长久,可惜太高了。”“这有何难?”凤莘勾唇一笑。
凤莘将两人的红绸绑在一起,脚尖一点,旋身飞了起来。
叶凌月高高的仰着头,目光追随着他,眼底充满了仰霍了。
凤莘落地,看见小和尚托着盘子的身影,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画面。眼前的小和尚和上辈子在方丈面前递给他佛珠的小和尚重合了。“施主,贫僧还有事,先走了。
凤莘来不及多想,迅速跟了上去。
凤莘望着眼前的玖佰玖拾玖阶台阶。
没想到在寺庙的后院还有这样的地方。
脑海里想起小和尚的话,只有一句:“师父在上面等你。”
原来主持早就知道他会来了,也未曾出去云游。
只要他诚心,定能感动上苍。
凤莘未曾犹豫,反而满脸欣喜,掀开下摆,打算跪下。
未了手臂被叶凌月圈住。
凤莘侧眸,只见她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时洲,你真的要一步一跪一磕头的爬上去吗?”
“我身体强健,这对我来说,很简单的。”凤莘洒脱地说道。
他的身上充满了贵任和可信赖的感觉。
前方,是陡峭绵延,悬挂在悬崖边上的楼梯。
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悬崖。
这让叶凌月如何不能够担忧。
凤莘覆上叶凌月的小手,手心一片冰凉,他交代道:“后山凉,你先回厢房等我。”“好。”叶凌月乖乖的答应。
凤莘松开她,一脸正色,揭开袍子,跪在地上,郑重的磕头,在上一级台阶,重复磕头。叶凌月感觉自己变得更脆弱了,迷了眼睛,很快模糊了视线。
她就在后面看着,看着凤莘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她眼前。
她也抬步,想要跟上去。
刚才她答应要回厢房休息,但是她怎么可能真的放心下他呢?
正当她的脚要落在台阶上时,那消失了的小和尚突然出现:“女施主,不可。”
叶凌月背过去,擦干眼泪。
“女施主,这可不是人人走得,若是心性不坚定,定会迷失在上面,再也回不来。”本来小和尚是好心提醒,可叶凌月心中却更加担忧了。
要是时洲就此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小和尚不明所以的摸着头,看着眼前这位女施主在他“好心”提醒过后,似乎哭得更伤心!
“女施主,我带你回厢房吧!”
“我哪也不去。”
叶凌月摇摇头,提着裙子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时洲,我在这里等你,快些回来!
小和尚也跟着摇摇头,表示不懂。
凤莘一步一叩,眼看过半,风出过,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叶凌月怨毒的声音:“我已经死了,你再磕头也没用了,又不能让我起死回生,凤莘,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凤莘紧闭着双眼,睫毛颤抖,撑在地上的双手攥紧了拳头,身体颤抖,似是在埋首哭泣。他撑着,又登上几步台阶。
四周似乎又响起了叶凌月恶毒的话语:“凤莘,你辜负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也就骗骗现在还爱着你的叶凌月,你难道就不怕,我也醒过来吗?”
凤莘越走越艰难,仿佛万千恶鬼在拉扯着他的脚步。
这些人,全都是被他杀掉的人。
他脑海里想起方丈的一句话,他能安然无恙,全都是因为身边有人替他挡煞。
原来这些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将他一起拉进地狱。
可就在这时,凤莘听到一句话:“时洲,我在这里等你。”
这句温柔的话,仿佛从山底下传来,带着无限的力量,耳边的声音全部都替换成了叶凌月温柔的声音。
凤莘终于走完最后一步,方丈坐在山林间,身后有如万丈佛光。
这一刻,他所有的疲惫和辛苦都化成一句:“方丈,请您救救我的妻子!”
这是叶凌月昏迷的第十天。
凤莘开始在佛堂诵经念佛,乞求叶凌月能早日醒来。
那日他找到方丈之后,方丈便带走了婳婳,他便再也没有见到她,只能留在庙内静心等候!
叶凌月昏迷的第十五天,凤莘本以为自己会等来失望的消息,没想到小和尚说:“女施主醒了。”
凤莘一脸欣喜,朝厢房奔去。
近乡情怯,看着床上的叶凌月,凤莘脚步一滞。
床上的叶凌月听到动静转身,面色红润,三千青丝披散,望着门口的凤莘时,面色有些微微发滞。
她醒过来了!
她既是死去的叶凌月,也是现在的叶凌月。
她经历了那痛彻心扉的遗憾,却又重新拥有。
她选择了原谅他。
“时洲。”叶凌月温柔的呼唤,朝他张开双臂。
他不必知道这些,他们会幸福一生。
…
一辆马车停在霍府,一对恩爱夫妇从马车上下来,女子的小腹圆鼓鼓的。
小厮见到两人,一脸欣喜,跌跌撞撞的跑回府内,嘴里还欣喜的喊道:“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霍夫人比起一年前,苍老了,也憔悴了。
听到这个消息,眼眶红润,一下就精神抖擞:“真的?”
“是啊,小人看得真真的,而且少夫人好像还怀孕了!”
霍夫人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合十,感激的拜了拜:“真的?!简直是菩萨保佑啊!霍家有后了!”
没错,来人正是凤莘和叶凌月。
凤莘打量着眼前的霍府,比一年前,清冷了许多。
叶凌月也环顾四周,缓缓道:“时洲,霍府不能没有你。”
那边,霍老夫人急急的迎了出来。
凤莘和叶凌月相视一笑,牵手进门。
跨过台阶的时候,凤莘小心翼翼的扶着叶凌月的挺起的腰,一脸幸福:“夫人小心。”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风景美如画,一切都刚刚好。过不久,他们的孩子会呱呱坠地。
他们会相伴一生,白头偕老,将这份爱永远的传递下去。
人与人之间总是在兜兜转转,不是所有人都如凤莘一般可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能够弥补曾经缺失的遗憾。
所以当机会降临时,就要牢牢抓住,不留遗憾。